又到蠶豆上市季

外出旅行， 吃了十來天的麵包黃油， 一回家便去菜場， 心裡有N個買菜計畫。 離菜場老遠， 看到一大爺蹲在地上賣新鮮蠶豆， 哦， 又到蠶豆上市季！得， N個計畫全部作廢， 蠶豆， 就它了！不要問好不好， 這正是本地蠶豆上市季節， 是最好吃的， 不需問貴不貴， 大量上市時的蠶豆也是最便宜的。 大爺的蠶豆不多， 我一下買了一半， 大爺高興， 跟我拉起來， 說他是今天剛剛摘了拿來賣的， 看得出， 殘留的葉子還未變色， 豆莢鮮翠欲滴。

拿回家直接開剝， 豆子真好， 顆顆飽滿， 豆子臍上的黑線若隱若現， 似有似無， 這樣的豆當是好吃時，

少幾天太嫩， 不粉糯， 多幾天太老， 皮太厚。 剝好豆， 清水沖洗後， 立即下蔥油鍋爆炒（老家人炒蠶豆一般炒蒜香的， 蠶豆稍老後， 也有加鹹菜一起炒的， 都很好吃）， 加少許料酒去澀， 少許鹽增味， 我是不放糖的， 當天下午摘下的蠶豆， 經過大半天的光合作用， 裡面的葡萄糖還沒有完全轉化為澱粉， 自帶一股清甜味。 稍加翻炒， 豆子受熱膨脹， 薄薄的豆皮便會爆開， 加少量水略煮， 裡面少許豆沙漏出， 粘上豆皮， 好了， 起鍋裝盤， 成就了一盤時令美味。

現在城裡人吃蠶豆的季節似乎很長， 有南方運來的， 有冷庫儲存的， 但真正要吃到這樣新鮮美味蠶豆還是可遇不可求的， 一年中就那麼短短幾天， 碰到當天採摘的更是不易。 蠶豆似乎和所有的豆都不一樣，

特別嬌嫩， 稍加儲存便失去那清甜味道， 而且豆子的皮會變厚變老， 多儲存幾天， 加熱時豆子還會發出一股奇怪的類似臭鹹魚的味道。

我家幾代人都喜食蠶豆， 蠶豆也與我們結下了不解之緣。 小時候， 家裡一年四季總要買些幹蠶豆， 吃乾飯時， 下飯菜常常是鹹菜豆瓣湯， 那會兒幹得最多的家務便是剝蠶豆瓣， 祖母管劈， 我和弟妹管剝， 祖母左手捏著豆， 右手握住刀的後部， 刀刃對準豆臍， 輕輕一磕， 豆子便成兩瓣。 後來弟弟長大些， 接過劈豆這技術活， 直接把刀固定在舊板凳上， 一手將豆臍緊貼刀刃， 另一手握一木棍， 對著豆子一敲， 兩瓣！家裡如果中午吃稀飯， 祖母會抓一些幹蠶豆用鐵鍋炒熟， 趁著豆熱鍋燙加入滾水，

蠶豆立刻膨脹起沙， 拌些鹽和蒜泥， 這就是我們的下飯菜鹽水蠶豆了。 蠶豆怎樣吃其實都比不過鮮食， 每年鮮蠶豆上市的十來天， 家裡常常會買， 祖母一邊領著我們剝豆， 一邊告訴我們這種是青皮豆， 那種是白皮豆， 鮮食當然是白皮豆好吃了， 皮薄肉沙， 有時祖母會買到一種特別大的豆子， 她老人家會特別高興， 告訴我們， 這種叫大華豆， 不太多見， 大概產量不高吧。 剝好豆， 我們會央著祖母給一些生豆， 然後把這些豆用針線穿成項鍊狀， 祖母煮飯收幹水後， 幫我們把豆子放在飯上， 飯悶好豆也熟了， 豆鏈出鍋， 是我們最開心的時刻了， 和大院裡一幫孩子一邊吃著， 一邊比誰的豆鏈長。 那個物資匱乏， 缺少營養的年代， 蠶豆不僅給我們成長的身體補充了大量的蛋白質， 還給我們帶來了家人一起勞作的溫馨， 夥伴一起嬉戲的歡愉。

八十年代的一個四月下旬， 蠶豆花盛開的季節， 我祖母病重去世， 臨去前幾天， 她說想吃鮮蠶豆， 家人想盡辦法， 也沒能滿足她最後的願望， 這在我們心中留下永遠的痛。 此後30多年， 我從未在祖母祭日前的日子買過鮮食蠶豆， 我自己也說不清緣由， 不知是對當年沒有長途運輸、冷凍保存等等的不忿， 還是對長途運來蠶豆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