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一連幾個春節都是在加班， 沒回家了。
今年節前， 媽打電話說：“你再不抽空回來， 你爸就不認識你了！”
我當媽跟以往一樣， 說氣話， 沒當回事兒， 但還是一股內疚湧上心頭， 下決心今年要回家了。
到家敲門， 媽激動地開了門跟我擁抱。 爸依然一輩子如一日地默默微笑著， 一語不發。
放開我， 媽緩緩神， 跟爸說：“老胡， 姑娘回來了！”
爸依然同一個表情地微笑著， 一語不發。
媽小心翼翼地再問：“老胡， 姑娘回來了， 你認得不？”
爸不點頭不搖頭， 微笑的表情中突然多了一分陌生和距離。
媽背過身， 眼淚奪眶而出。 我驚了，
之前， 電話裡聽媽說爸有些老年癡呆了， 有時連自己叫什麼都想不起來。
那時， 我滿腦子要交差的工作， 沒當回事兒說：“沒那麼嚴重吧？”
接著這個春節， 我就再也逛吃逛吃不起來了。
十八歲那年， 我翅膀硬了， 只想飛得更高飛得更遠地做個京城CBD光鮮的OL。
畢業後， 我夢想成真。 而隨之就活成了一隻永不停息的陀螺。
千里之外的爸媽說：悠著點兒， 別太賣命了！
我揮斥方遒：沒事， 我年輕！
那時， 我以為我會永遠是青年， 爸媽永遠不會老。
那時， 我以為不會老的爸媽永遠能夠照顧自己。
於是一個又一個春節， 我滿腦子只有幹不完的工作， 我以為我回不回家爸媽都會一如既往地過得好。
直到這個春節， 爸爸真的不認得我了~
這個春節， 我每天只幹一件事：努力陪爸爸找記憶。
從刷牙洗臉， 到脫衣睡覺穿衣起床， 爸爸都像懵懂的小孩一樣， 得靠著我和媽媽一再的提醒才曉得怎麼做了。
爸爸依然能念書， 卻在每一天打開書的時候， 都像從未讀過一樣從第一頁讀起。
爸爸胃口依然很好， 卻在剛剛吃完飯數秒之後就不記得是否已吃過飯。
帶爸爸去公園散步， 他依然很禮貌地對每一個人微笑打招呼， 卻把幾十年的老友也都認做從未謀面的陌生人。
半個月過去了， 節假與年假加一起都過完了， 爸爸終於好像又認得我是誰了， 雖然依然想不起我的名字。
爸爸終於又能自己擠牙膏， 穿衣服了。
爸爸終於開始笑著開口跟媽媽和我說話了， 雖然只是一言半語。
公司催了， 我必須又要返回千里之外的職場。
離別的一瞬， 媽媽不舍地眼眶紅了， 我難過得眼眶濕了， 只有爸爸依然微笑著， 一語不發。
媽指著日曆對爸說：“等這本新日曆翻完， 姑娘就又能回來了。 ”
爸笑著重複：“等這本新日曆翻完， 姑娘就又能回來了。 ”
我眼淚奪眶而出， 拎起行李落荒而逃。
日子又回到了日常， 媽打電話說：“你走後到現在， 你爸又一句話不說了。 ”
我多少年沒有這樣流眼淚了~
我終於知道了， 有時候生活與工作真的會失衡。
我終於開始天天盼望著回家陪父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