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新聞記者, 孫凜十幾年來以一種固定的模式不斷地重複著一種攝影的工作, 所以一直渴望著某種新的嘗試和新的可能, 在熟悉中尋找陌生, 讓影像的表現方式帶來更多的自由, 脫離於已有的攝影認知和感受。
攝影師希望自己能夠忘記過往攝影的經驗, 讓觀看帶來思考的可能成為表達自己的一個出口, 《新生地》應運而生。
《新生地》的意思是“新開始、轉捩點、浴火重生的空間”, 這組作品拍攝於南方某市一所戒毒所, 是他對自己影像創作的一次新的嘗試和探索。 戒毒所是指將吸毒人員集中進行戒除吸食、注射毒品的惡習及毒癮的場所,
攝影師被邀請前往戒毒所進行日常的拍攝活動。 當踏入這個特殊而冷峻、陌生的空間時, 他突感自己身體在這個空間裡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就像自己靈魂被抽離出來, 異質空氣包圍而來的無力感擁有讓人忘記日常的力量。
攝影師的拍攝想法得到了負責人的肯定, 於是用鏡頭記錄下了戒毒所的日常。
戒毒所在大多數人眼裡是一個特別的空間, 它的功能、使命、建築特點、室內佈局乃至在其中工作生活的不同角色的人們, 諸多屬性共同決定了它不一般的氛圍, 而作為普通觀眾最能直接想到的,
雖然在以戒毒所等同類型場所為拍攝題材的作品有很多, 但大多都是敘事作品, 《新生地》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嘗試, 不著重渲染影像中事件的信息量, 而是聚焦於物件本身, 留白而引發想像與思考。
在這樣的空間裡, 生活的顏色、生活的激情被遮罩, 物件與生活都被簡化, 人反而可以獲得一種新的思考、新的觀看。
讓物件擺脫敘事的複雜性, 讓看似簡單的場景自己言說, 這是這組影像作品的突破所在。
微小物件被放大後, 亦能包含未曾發現的隱喻。 用數位標號的方式來排序或確認身份, 這在戒毒所內是很常見的方法。
物件以其形狀、色彩等屬性, 與空間本身產生靜態互動。
在戒毒所空間內, 人具備了抽離自己的能力, 從而仿佛真實地“面對自己”, 恍惚的異動讓人變得敏感而冷靜, 空間、物、人互相異化、相互依存、相互改變。
戒毒所內的黃色垃圾桶分門別類, “醫療廢物”“感染性廢物”的警示揭示了這裡要比大眾場所更注重對垃圾的分類處理。
攝影中聚焦於物件的影像本身, 不追逐於為其附加意義, 此時影像與意義的“脫離”反而可以讓影像產生新的獨立性, 影像裡空間被壓縮和簡化, 置有物被拆分和框取。
進一步地, 空間中的物本身原始的符號性意義被恢復, 攝影師試圖將物與物之間、物與空間之間所產生的複雜性和依存性回歸於日常中物的本性。
但戒毒所這個扁平化空間對物本性的重塑和改變, 是不可逆、不可還原的過程, 已經異化質變的空間覆蓋了一切, 正常的、隱藏的、異化的力量讓原本攝影師的創意探索無果而終。 換句話說, 戒毒所這一存在本身具有強大的隱喻和暗影響力, 物件不能脫離於空間而存在, 而其在某一空間內時, 便與空間產生獨一無二的聯繫。
模糊的邊界、冷靜的秩序、固化的模式, 這些讓攝影師感覺到他已隱入至空間的下一層。
在攝影師的感覺描述中, “下一層空間”內被掩蓋的痕跡在不斷顯現, 被隱藏的關係開始演繹,
《新生地》系列攝影作品嘗試在建構中擺脫敘事的複雜性, 把複雜變為簡單, 在簡單中讓物的純粹性和空間產生粘連。 以室外環境觀察戒毒所“門窗”的元素, 物件本身承載了空間劃分的職能。
解構和重建之下, 影像之間相互作用、相互聯通, 凝聚並結合成一體, 呈現的方式趨向於簡化, 引向秩序和關係的深度和維度, 讓攝影師和觀眾都獲得新的觀看和可能。 戒毒所中強制戒毒的方法, 對走上毒品道路的人來說, 亦是一條通往新生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