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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球人物》張明訪談:金融週期下行階段,投資者應如何自處?

注:本文為《環球人物》記者尹潔對筆者進行的專訪, 發表於《環球人物》2018年第9期, 轉載請務必注明出處。 感謝《環球人物》侯欣穎為專訪拍攝的照片。

人物簡介:張明, 1977年出生, 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投資室主任、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平安證券首席經濟學家。

讀博士前, 張明在國際會計師事務所畢馬威做了一年多的審計員。 當時他剛剛拿到經濟學碩士學位, 想在實踐中積累一些經驗。 在漫長的學術生涯中, 與埋頭於案牘不聞窗外事相比, 他更喜歡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 3年博士期間, 他全職工作了兩年,

身份是私募股權基金經理。 張明的工作是幫助一家在境外募集資金的日本PE投資基金, 投資中國內地有海外上市計畫的企業。

當時正是中國私募股權和風險投資的初始階段, 雖然起步比發達國家晚一些, 發展速度卻快得驚人。 2007年, 張明博士畢業進入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簡稱世經政所)工作時, 國內的各類投資基金已經如浪潮般洶湧澎湃了。

世經政所的國際化程度很高, 學者們總是有各種機會到國外訪學和考察。 在不斷的行走與觀察中, 張明開始了自己的寫作, 從調研心得到讀書隨筆, 從世界經濟的變化趨勢, 到財經熱點話題的評議……10年下來, 他的身份變成了世經政所國際投資室主任、博士生導師、平安證券首席經濟學家,

他的文字也積累成一本《行走的經濟學人》, 此刻就擺在《環球人物》記者手邊。

“投資”, 這或許是當下中國人最喜歡的一個詞。 在2018年的前1/3時間裡, 中國資本市場起伏動盪、陰晴不定, 仿佛提前進入了夏季。 表像背後是更深層的問題, 深化改革的鼓聲越來越響。

金融下行週期, 機構投資者崛起

2015年的那波股市大震盪, 曾讓不少散戶傾家蕩產。 給張明理髮的一位師傅, 在股市點位最高的時候進場, 隨即感受到了暴風驟雨般的幾輪下跌, 最終虧了幾十萬元。

經歷了兩年多的恢復期後, A股在今年1月走出了罕見的“11連陽”, 一路飆升的上證指數讓不少散戶歡呼雀躍, 另一些人則嗅到了熟悉的氣味, 擔心3年前的教訓會再次降臨,

然而沒等A股自己生變, 大洋彼岸的美國股市已經坐上了“過山車”。

2月, 在綜合因素的影響下, 美國幾大股指全線下挫, 結束了連續9年的牛市;3月, 美國總統特朗普挑起美中貿易戰, 讓全球資本市場一起感冒;4月, 美英法聯合發起對敘利亞的“精准”打擊, 看起來雖跟中國毫無關係, 卻把中國股市過去半年的漲幅全抹平了。 “美股跌, A股跌;美股漲, A股還跌”的調侃在網上不斷轉發。 經過一次次被“割韭菜”的慘痛教訓後, 世界的每一絲風吹草動都會打擊到中國散戶脆弱的心理防線。

張明覺得, 中國A股市場雖然仍存在一些問題, 但市場泡沫並沒有2015年時那麼大。 “過去兩年多的上漲是比較正常的過程, 而且有兩個顯著的變化:一是大盤股(大企業)比中小盤股(中小企業)漲得好,

二是機構投資者的重要性在上升。 ”

過去的情況是相反的, 往往越是小公司, 股票漲得越高, 但其盈利能力跟市值相去甚遠, 而大公司、業績好的藍籌股普遍估值偏低。 直到近兩年, 尤其是去年, 大銀行、大地產公司等行業龍頭股展現出強勁勢頭, 中小企業的股票則不斷下跌, 處於“擠泡沫”的狀態。

“這與中國的金融週期變化有關。 中國宏觀經濟的運行, 一個短週期大約3年, 而金融週期則要長得多, 一般在15年—16年。 中國金融週期在2016年達到這一輪的頂峰, 之後就步入了下行階段, 換句話說, 未來市場裡的流動性會越來越稀缺, 金融監管也正在全面趨嚴。 在這種背景下,

大家更願意持有那些容易賣出去的資產。 ”張明說。

按照這一標準衡量, 盈利情況穩定的大公司顯然要比中小企業、創業公司更適合作為投資標的。 另一方面, 中國股市中的散戶比例正在下降, 專業的機構投資者比例在上升, 後者的風格更加穩健, 更願意投資大中型企業。 在金融週期下行和機構投資者崛起的雙重作用下, 藍籌股得到市場青睞就不足為奇了。

張明認為這種趨勢在未來總體上會繼續, 儘管短期內各類市場龍頭股正面臨調整。 考慮到中國股市的波動性比發達國家更大, 他建議散戶不妨將資金交給更加專業的機構投資者。

“散戶投股市有一個說法, 叫七虧兩平一賺, 就是說70%的人虧錢, 20%的人勉強打個平手, 只有10%的人賺錢,而且這部分人還一直在變。”張明對記者說,“在這種情況下,購買基金不失為更好的投資選擇,對散戶來說,交給專業機構通常比自己投更好。”

避免政策共振,保本比盈利重要

最近一段時間,一行三會(央行、銀監會、證監會、保監會)頻繁出臺金融監管措施,在某種程度上也影響了投資者的判斷。

“很明顯,幾家監管部門都想做出業績來,尤其是三會之間,明顯存在‘競爭’。這些政策的初衷都是對的,但出臺得過於密集,相互疊加很容易在短期內加劇市場動盪。”張明說。

過去一年,證監會在打擊不當交易、內幕交易等方面的態度和成效有目共睹,很多新政策的出臺也擠出了一些泡沫。加上銀監會、保監會對各類金融機構的進一步管束,以及央行貨幣政策的趨緊,政策疊加導致共振的可能性正在升高,這對市場而言也是一種風險。張明認為,一行三會應該加強協調,“比如三會的監管強一點,央行在流動性管理方面就可以稍微松一點,作為一種風險對沖,以防範短期內金融動盪的發生”。

除內部風險外,來自外部的風險也要警惕。美國股市從2009年漲到2018年初,市值到了高位,泡沫開始顯現,美聯儲的貨幣政策也開始收緊。在今年2月美股暴跌前,張明就寫過一篇文章,擔心2018年的美股有顯著調整的風險。

沒有一樣東西是只漲不跌的。張明對記者表示,目前美國政策的不確定性非常強,如果發生特定的經濟衝擊(例如美債收益率上揚或中美貿易戰惡化)或者政治衝擊(例如特朗普遭到彈劾),美股都有再次顯著下跌的可能,而且必然波及A股和港股。因此,他為普通投資者提供了4點建議:分批次投資、選擇相關性不太強的股票、借助專業投資機構、控制好投資額度。

“在金融週期下行的過程中,你首先要考慮的不是收益率多少,而是本金的安全,以避免再一次被‘割韭菜’。”近期的中美貿易摩擦讓股市頻繁動盪,張明認為雖然貿易戰全面開打的可能性不大,但進一步擴大化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服務業在增長,製造業不可棄

中美貿易摩擦加劇的同時,中國政府迅速推出了一系列金融改革舉措,包括加快開放資本帳戶、放寬外資對中國金融機構的持股比例上限等。

張明坦言,一些改革政策在短期內將對國內金融機構產生衝擊,但從中長期看,改革對提高國內金融機構的經營能力、提高資本市場的深度和流動性都有幫助,“總體利大於弊”。

如果不是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這些金融改革政策可能會來得更早一些。當年的“4萬億計畫”讓中國在金融危機後沒有經歷太痛苦的調整期,經濟體量很快超過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但也導致中國沒能按時推出重大改革舉措。

“4萬億計畫”之後,中國主要依靠刺激性政策拉動經濟增長,最明顯的就是大量的基礎設施建設和飆升的房地產市場,它們使中國經濟保持了增長態勢,但也延續了結構性失衡的狀態,低端供給過多、產能過剩,而高端供給不足。

在內外環境的共同作用下,近年來民營實體經濟的日子很不好過。張明表示,對金融機構來說,如果投資實體經濟的回報率低於融資成本,那就只有兩種做法:一是加金融杠杆,放大投資回報率,這會增大市場風險;二是不投實體經濟,而是通過各種隱性管道去投虛擬經濟,最後導致整個經濟脫實向虛。

“這些問題光靠加強金融監管是無法解決的。監管並不能從根本上提振實體經濟,只有通過重大改革才能扭轉結構性問題。”在這個過程中,中低端產業在升級,消費和服務業占GDP的比重也在上升,但這並不意味著中國可以忽視乃至放棄製造業。

“中國的新興製造業剛剛起步,還有很大發展空間,未來我們要把傳統製造業與大資料、雲計算、人工智慧等新技術結合起來。縱觀世界,沒有一個國家是靠消費和服務業崛起為大國的。”張明認為,真正決定中國能走到哪一步的,很大程度上還是要看製造業。

“在這個關鍵階段,中國要做好3件事:一是未來10年仍應維持較快的經濟增速,5%到6%都可以,但必須是貨真價實的增長,不是被泡沫吹起來的;二是避免系統性金融風險的爆發;三是突破阻力、及時推進重大改革,包括企業所有制改革、土地流轉改革、向民間資本開放服務業等。”

對實體經濟的未來,張明持審慎樂觀的態度。在他看來,實體經濟當前的好轉與外部環境的改善高度相關,而其內生增長動力並沒那麼強。

“政府應進一步放鬆對民營企業的管制,特別是要開放服務業。現在城市裡的教育、醫療、養老等服務行業,優質資源非常匱乏,同時大量民營資本沒有投資管道,如果讓兩者對接,能極大地激發民營經濟的活力,並提升人們的生活品質,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完)

只有10%的人賺錢,而且這部分人還一直在變。”張明對記者說,“在這種情況下,購買基金不失為更好的投資選擇,對散戶來說,交給專業機構通常比自己投更好。”

避免政策共振,保本比盈利重要

最近一段時間,一行三會(央行、銀監會、證監會、保監會)頻繁出臺金融監管措施,在某種程度上也影響了投資者的判斷。

“很明顯,幾家監管部門都想做出業績來,尤其是三會之間,明顯存在‘競爭’。這些政策的初衷都是對的,但出臺得過於密集,相互疊加很容易在短期內加劇市場動盪。”張明說。

過去一年,證監會在打擊不當交易、內幕交易等方面的態度和成效有目共睹,很多新政策的出臺也擠出了一些泡沫。加上銀監會、保監會對各類金融機構的進一步管束,以及央行貨幣政策的趨緊,政策疊加導致共振的可能性正在升高,這對市場而言也是一種風險。張明認為,一行三會應該加強協調,“比如三會的監管強一點,央行在流動性管理方面就可以稍微松一點,作為一種風險對沖,以防範短期內金融動盪的發生”。

除內部風險外,來自外部的風險也要警惕。美國股市從2009年漲到2018年初,市值到了高位,泡沫開始顯現,美聯儲的貨幣政策也開始收緊。在今年2月美股暴跌前,張明就寫過一篇文章,擔心2018年的美股有顯著調整的風險。

沒有一樣東西是只漲不跌的。張明對記者表示,目前美國政策的不確定性非常強,如果發生特定的經濟衝擊(例如美債收益率上揚或中美貿易戰惡化)或者政治衝擊(例如特朗普遭到彈劾),美股都有再次顯著下跌的可能,而且必然波及A股和港股。因此,他為普通投資者提供了4點建議:分批次投資、選擇相關性不太強的股票、借助專業投資機構、控制好投資額度。

“在金融週期下行的過程中,你首先要考慮的不是收益率多少,而是本金的安全,以避免再一次被‘割韭菜’。”近期的中美貿易摩擦讓股市頻繁動盪,張明認為雖然貿易戰全面開打的可能性不大,但進一步擴大化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服務業在增長,製造業不可棄

中美貿易摩擦加劇的同時,中國政府迅速推出了一系列金融改革舉措,包括加快開放資本帳戶、放寬外資對中國金融機構的持股比例上限等。

張明坦言,一些改革政策在短期內將對國內金融機構產生衝擊,但從中長期看,改革對提高國內金融機構的經營能力、提高資本市場的深度和流動性都有幫助,“總體利大於弊”。

如果不是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這些金融改革政策可能會來得更早一些。當年的“4萬億計畫”讓中國在金融危機後沒有經歷太痛苦的調整期,經濟體量很快超過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但也導致中國沒能按時推出重大改革舉措。

“4萬億計畫”之後,中國主要依靠刺激性政策拉動經濟增長,最明顯的就是大量的基礎設施建設和飆升的房地產市場,它們使中國經濟保持了增長態勢,但也延續了結構性失衡的狀態,低端供給過多、產能過剩,而高端供給不足。

在內外環境的共同作用下,近年來民營實體經濟的日子很不好過。張明表示,對金融機構來說,如果投資實體經濟的回報率低於融資成本,那就只有兩種做法:一是加金融杠杆,放大投資回報率,這會增大市場風險;二是不投實體經濟,而是通過各種隱性管道去投虛擬經濟,最後導致整個經濟脫實向虛。

“這些問題光靠加強金融監管是無法解決的。監管並不能從根本上提振實體經濟,只有通過重大改革才能扭轉結構性問題。”在這個過程中,中低端產業在升級,消費和服務業占GDP的比重也在上升,但這並不意味著中國可以忽視乃至放棄製造業。

“中國的新興製造業剛剛起步,還有很大發展空間,未來我們要把傳統製造業與大資料、雲計算、人工智慧等新技術結合起來。縱觀世界,沒有一個國家是靠消費和服務業崛起為大國的。”張明認為,真正決定中國能走到哪一步的,很大程度上還是要看製造業。

“在這個關鍵階段,中國要做好3件事:一是未來10年仍應維持較快的經濟增速,5%到6%都可以,但必須是貨真價實的增長,不是被泡沫吹起來的;二是避免系統性金融風險的爆發;三是突破阻力、及時推進重大改革,包括企業所有制改革、土地流轉改革、向民間資本開放服務業等。”

對實體經濟的未來,張明持審慎樂觀的態度。在他看來,實體經濟當前的好轉與外部環境的改善高度相關,而其內生增長動力並沒那麼強。

“政府應進一步放鬆對民營企業的管制,特別是要開放服務業。現在城市裡的教育、醫療、養老等服務行業,優質資源非常匱乏,同時大量民營資本沒有投資管道,如果讓兩者對接,能極大地激發民營經濟的活力,並提升人們的生活品質,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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