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人多作怪
1
我在飛機上遇到一對母女,坐在我旁邊,女兒二十多歲,母親六七十歲。
從坐下開始,我就覺得旁邊的女兒很難受,她可能覺得經濟艙的座位不夠寬,總是在座位上來回扭動,而且好像帶著一種想跟人打架的怨氣。
她很大聲地說話,快要起飛了還在玩手機,空姐說要系安全帶的時候,她非要起來打開行李架拿東西。
這時候有個空姐走過來,請她回到原來的座位。 原來她不是坐這排的,因為這架飛機人不多,她就想換到緊急出口這裡,但緊急出口這一排是需要在 check in(辦理乘機手續)的時候特別申請的。
空姐說:“老人是沒法坐這裡的,麻煩您換換位置。 ”
“有什麼要換的啊?那麼空。 ”
“對不起,因為萬一遇到危險,老人打不開艙門。 ”
“你們怎麼那麼多規定啊。 ”她一邊嘟囔著,一邊臉上的表情扭曲成一團。
我想,她一定是因為醜受到過很多不公正對待,所以當人們很客氣地跟她講話的時候,她也覺得正在受到迫害。
那一刻我真為有這麼醜的同胞感到羞愧。
2
另外一次我從美國搭飛機回國,坐在我旁邊的是個中年男人,穿一件肥大的格子襯衣,一條髒兮兮的牛仔褲。
他一手舉著一個蘋果,一手在講電話,講兩句啃一口,一直到空姐過來請他關機。 他當沒聽見,繼續啃蘋果,打電話。
他大概算准了時間,知道前面都是警告而不是最後通牒。
坐下來,打開電腦,開始寫PPT,那架飛機上有電源介面,他真的就寫了10個小時。 而且是螢幕調到最亮寫了10個小時,連他睡覺的時候都開著螢幕。
全世界都看得到,他是個留在美國工作的工程師,在寫一個專案的方案。
但他似乎沒有感到全世界對他的厭惡,看起來他非常自得其樂。
他問能不能把我腳下的電源插口也借給他用,因為他除了電腦,還需要給手機充電。
我很乾脆地說,不行。
我就很奇怪,為什麼人醜還要多作怪?
3
臺北的捷運(地鐵)站有則公益廣告,好像是方文山寫的詞,大意是說,沒有人有興趣聽到你的電話內容,所以坐車的時候請不要大聲打電話。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些人要顯示自己很忙、生意很重要。
這些打電話的人要麼是操著濃重的方言,要麼是樣子很醜的人。
好像只有很醜的人才會這樣做,好看的人都愛惜自己的羽毛。
或者不是因為難看才幹壞事,而是幹了壞事才會變難看。
本來就是普通人,但因為破壞環境、挑戰規則會突然變得很難看。
4
還有一次在馬德里的機場,有一個中國大媽提著大大小小的行李往隊伍前面蹭。
開始我以為她要去問路,誰知道她是找機會鑽空子插隊。
後面有個老外吆喝了一句,但也不知道那個大媽是沒聽懂還是故意沒聽見,她又伸長脖子往前擠。
除了她滿手的購物袋,我對她的印象就是醜,怎麼那麼醜,感覺像塗了一臉粉的猴屁股,因為出汗,猴屁股還脫妝了,本來慘白的粉底,現在赤橙黃綠青藍紫,像唱戲的大花臉。
輪到她的時候,視窗跟她說了兩句什麼,大意是要準備其他的材料。 不知道她是沒聽懂還是需要幫助,她從後面第一個人開始找人幫忙。
我下意識把護照調轉個方向。
整個隊伍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她。
那一刻,她也挺孤獨的,那麼有錢,但那麼醜,那麼無助。
5
後來我想通了,大概這就是生物進化論。
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要解決問題,有兩種辦法,一種呢,叫找思路想辦法,用的是大腦和手腳;另外一種呢,叫擺臭臉嚇跑你,用的是面部表情和五官。 前一種比較複雜,需要有較好的修養和解決問題的技巧;後一種比較原生態,屬於人的應激反應,偶爾對方因為討厭這些表情和扭曲的五官,也會做出讓步。
可問題是,扮醜這種方法屬於不戰而屈人之兵,因為太簡單易行,所以容易讓人有依賴,久而久之,真的就變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