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而思班上， 一位老人替孫女前來上課。 《等深線》記者 張曉迪 攝影
《等深線》記者 張曉迪 北京報導
坐滿小學生的課堂上，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顯得十分扎眼。 正在上的是數學課， 老人低頭認真做著筆記。 但這並不是一個“活到老、學到老”的勵志故事， 老人是來替她的孫女上課的——孫女生病， 生怕落下進度， 所以便派奶奶來， 再依據筆記跟班學習。
這一幕， 並非發生在正規小學， 而是出現在一個名為“學而思”的課外補習機構裡。 這家機構， 填補著孩子們的時間“空當”。 家長陪著孩子， 跨區甚至跨省來這裡學習。
在學而思， 小學四年級的“數學拔尖班”上， 會出現高中才有的排列組合內容；二年級的數學課程卻涉及六年級的“行程問題”。 這種“上難度”， 在家長看來， 是“神一樣的存在”。 學而思一位工作人員說， 他們不做廣告， 全靠家長口碑傳播。
這也正在成為一項“黃金生意”：現在， 學而思的“補習”， 幾乎已經涵蓋中小學甚至幼稚園的所有課程。 其官網自稱線下學員累計已達400多萬人， 線下註冊用戶高達3500萬人， 教職員工也已經有27000餘人。
由此， 家長甚為熟悉的學而思， 有了一個他們不熟悉甚至不知道的名字：北京世紀好未來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好未來”）。
好未來於2010年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 其2017財年Q4淨收入3.163億美元， 增幅80.7%。 2017財年的淨收入為10.431億美元， 增幅68.3%。 Q4歸屬于好未來的淨利潤為3220萬美元， 增幅196.3%。
這些被家長視為“神課程”的教學， 為投資者和股東持續賺取著巨大利潤。
“神一樣”存在， “謎一樣”待解。 作為一個課外培訓機構， 它是如何成為一個被家長奉若神明的“高分神器”？在長期面臨巨大爭議， 且監管愈加嚴格的情況下， “課外補習”作為國際投資者眼中的“利潤奶牛”， 會迎來怎樣的命運？
答案， 就在學而思的“秘密”中。
“你在鬆懈時， 別人卻在學而思學習”
“你倒是進去看著呀。 ”女人咬了一口麵包， 有點發急。 她的丈夫後背全汗濕了，
孩子額頭上掛著汗， 氣喘吁吁地進了教室。 教室裡坐著二十來個學生， 後排還坐著十幾個家長， 家長中有的戴著耳機看手機， 有的帶著電腦工作， 還有頭髮花白認真聽講做筆記的老人， 也有家長坐在樓道裡看書、聊天。 這對遲到夫妻就著開水吃了點麵包當午飯， 妻子催丈夫進去“陪讀”。
坐在最後一排， 戴耳機聽歌的張先生， “跨省”從三河趕來陪讀。 初中畢業的他， 聽不懂老師正在講解的數學題， 儘管孩子才四年級。 他告訴記者， 從二年級開始，
張先生是東北人， 在三河打工， 但他希望兒子將來做個律師， 像他在北京當律師的那個親戚“穿得板板正正、乾乾淨淨的， 做的事兒好， 日子也過不差”。 他也知道， 兒子長大了幹什麼他可能做不了主， 但他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為兒子打好基礎， “不能讓孩子落下， 將來後悔”， 他說孩子週末要不來學習， 做完作業就該打遊戲了， 自己不會輔導孩子功課， “不如送到這兒， 給會教的人教”。
文首那位元做筆記的老人告訴記者， 她是孩子的奶奶， 孩子父母平時工作忙， 週末一覺睡到中午， 都是她帶著孩子來上課的。 因為這天孫女感冒發燒了，
“寒暑假是彎道超車的最佳時機， 你在鬆懈時， 別人卻在學而思學習。 ”一位學而思的家長顧問在其朋友圈招徠學生時如此寫道。 該顧問在朋友圈稱， 有腿腳受傷的孩子， 由家人背著， 堅持到學而思上課；而另一位在學而思附近開小麵館的家長， 前來諮詢時說， 一天的營業收入還不夠孩子一節課的學費。 在家長們口中， 學而思寒暑假的補習課， 甚至被稱為“第三、第四學期”。
“低年級時我們不急， 慢慢來， 那孩子就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 再大點孩子學習遇上瓶頸不解決， 到小升初、中考， 人家都去綜合拔高了， 我們再補基礎還來得及嗎？”一位學而思的家長顧問告訴前來諮詢的家長，孩子到五六年級再來上學而思培優課，其實已經有點晚了。
北京的王先生向記者感慨，他們是北京本地人，本來不想讓孩子過早加入到高強度的競爭中，但周圍的人都把孩子送到了培訓機構，如果孩子不去，擔心孩子在學業方面“被落後”。而王先生告訴記者，他家孩子初二年級，在學而思線下機構報了所有的學科，一年下來費用為七八萬元。
一位元三年級學生家長告訴記者，她一位元朋友的孩子曾在學而思奧數班學習，後來考上了清華大學。記者看到，她的朋友通過微信勸她，“數學是最能拉分的，一定要上學而思”。該家長告訴記者，他們是河北人，想上北京的大學很難，除非高中能上衡水中學。而讓孩子通過衡水中學的選拔考試，單靠學校的基礎教育“是有風險的”。
這位家長說，她家孩子在學校裡成績本來就是很不錯的，而之所以來學而思學習就是因為可以在各種杯賽競賽中取得好成績。
學而思培優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學而思招生從不打廣告，靠的就是家長“口碑”。該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在學而思參加培優課程的學生，應付學校考試就是小case。
“難度是五顆星”
《等深線》記者在學而思培優的小學課堂看到，其課堂教學用多媒體播放動畫片故事，這是為了吸引了學生的注意力，同時，其內容的確超出同等年級的學校教育內容。
2018年2月教育部辦公廳等四部門聯合發佈了《關於切實減輕中小學生課外負擔開展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行動的通知》，明確提出：要堅決糾正校外培訓機構開展學科類培訓（主要指語文、數學等）出現的“超綱教學”“提前教學”“強化應試”等不良行為。
一個小男孩因為測驗考試只考了93分，被老師批評。小男孩拉著老師的手，搖晃著說：“哎呀，老師你別生氣了，我就是粗心了，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粗心可不是理由，老師可傷心了呢。”老師說。
記者諮詢學而思培優家庭顧問瞭解到，學而思的課程涵蓋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中三年級所有的考試科目，即優培的K12體系，除此之外，還有專門針對小升初、初升高、高考等考試的銜接性培訓，“K12體系是在教委規定教材基礎上，提升難度，進行思維方面的訓練與拓寬；而升學考試銜接體系，是針對各公立學校、民辦校的招生考試題型，將常考、易錯知識點進行梳理、歸納、總結的培訓課程”。學而思的家庭顧問稱，如小升初數學課程內容，除了小學數學，還會涉及初中數學的內容。
上述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學而思的班級組合也不是隨機的，而是根據學生參加學而思的測評成績而定，根據測評考試，0—39分的孩子會被分配到學而思的啟航班（基礎班）、39—60分的會被分到提高班、60—70分會被分配到尖子班，而70分以上則會被分配到創新班。該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創新班實際上就是以前的奧賽班。
實際上奧數禁令已經喊了15年了，早在2001年，教育部就發佈禁令，規定“奧賽”成績不得與招生掛鉤。此後，各地也頻頻發佈“禁奧令”。近年來，教育部和各地教育部門三令五申禁止奧數培訓，甚至採取各種措施，試圖割斷學生升學與奧數培訓之間的聯繫，但收效並不明顯。如今學而思報名系統的“奧數班”報名入口顯示為“待定”。
記者在四年級數學尖子班的課堂上看到，其課程內容涉及了排列組合以及“至多、至少”等分配問題，如在該課堂上的一道題目“老師給20個小朋友分發糖果，他至少要準備多少個糖果才能保證無論怎麼分，總有小朋友可以得到至少3顆糖果？”而實際上這已經是高中數學的內容，而上課老師用“最幸福”“最倒楣”這樣的語詞給孩子們講解。
二年級的數學也已涉及六年級數學的“行程問題”。上述學而思機構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樣的難度對學而思而言，太正常了。該工作人員對記者說，如果學校教育的難度是一顆星、兩顆星，學而思就是三顆星、四顆星、五顆星。
一位隨家長前來諮詢的三年級學生做完測試題後，告訴記者，10道題只有3道是學校裡學過的，其他沒有學過。
上述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學而思的教學內容和學校的不一樣，學而思立足“培優”，其所有的課程教材、課件都是學而思獨立研發的，已形成標準。而在此基礎上，針對每個學生的不同情況，學而思還有一對一、一對二等個性化教學，主要是根據學生的具體情況、需求進行精准輔導。
該工作人員還告訴記者，除了春秋季、寒暑假的常規培訓課，學而思還有專門針對考試專案的培訓，如小升初考試，學而思的培訓裡除了小學六年級的內容還會涉及到初中的內容，“這樣能確保在小升初的學校開放日考試取得理想成績，或在初中分班考試中分到尖子班”。
該工作人員還稱，學而思有專門的團隊在研究各中學的考試題目，在地方分校，教研團隊也會根據地方教學的特點對備課內容和題庫進行“地方化”。
上述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目前學而思培優的培訓課已經滿員，“加不進去學生”，而當前正在諮詢報名的已經是暑期和秋季的課程了。
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3月教育部印發《關於做好2018年普通高校招生工作的通知》，而在叫停中學生學科奧林匹克競賽高考加分項目之前，針對奧數比賽、“華杯賽”以及“學而思杯”賽等競賽類的培訓課程，是學而思的明星培訓課程。
但隨著政策方面對“奧數熱”的約束，學而思於2018年3月發佈消息稱，將推出“學而思830計畫”，所有課程將在晚8:30前結束，7月起實施。同時，學而思表示：“不參加沒有經過教育主管部門審批的競賽，嚴格遵守上級主管部門的各項制度，避免‘超綱’‘超前’，用科技推進新時代的教育減負。”
而記者通過檢索學而思報名管道，發現其小學課程的培訓時間，仍有超過晚上9點的安排。
學而思培優北京校區的一位元主管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學而思確實已中斷了其奧數班培訓課程，也沒有再招生，以後會不會開課還不確定，但學而思正在著手籌辦另一被稱為“創新性思維的課程”。該課程教材是在公立學校數學教材的基礎上，增加難度，屬於培優課程的範圍。
現如今，學而思華杯賽培訓課程的報名頁面變成了“待定”。
“製造”老師
難度教學所取得的成績，讓人對學而思的老師充滿“好奇”。《等深線》記者掌握的情況表明，與其他培訓機構不盡相同，學而思主要是自己培訓自己的老師，外部兼職的教師並非主要來源。
北京一處學而思培優教學點。《等深線》記者 張曉迪 攝影
《等深線》記者流覽學而思培優、學而思網校等網頁發現，除了基礎資訊介紹，學而思也確實未看到對某個老師做特別包裝。而記者在以家長身份諮詢入學事宜時，工作人員向記者推介的也是其品牌和教育系統、服務，並不對某個老師有特別的介紹。
學而思一位工作人員稱，如果家長對授課老師不滿意，可以通過學而思用戶端進行投訴，家長的意見、投訴都會直接回饋給管理者。這些意見和學生的續報率、滿班率都會直接與教師的績效、課時費掛鉤。
在學而思北京培優一所分校的課堂上，一個容納30多人的教室裡，除了20多名學生，還有10多名家長。一位元家長告訴記者，“我們就在教室裡坐著監督，老師她能不好好教嗎？她會打孩子嗎？我們的意見會直接反映到學校裡。”
學而思人力資源主管告訴記者，現在學而思對老師的需求特別大，招聘的老師並不一定非是985、211的高才生，只要是大學生、不怯場、熱愛教育都可以，“因為我們有專門的教研團隊，標準化的教材”，老師應聘後先接受培訓，包括教學內容和學而思企業文化，隨後練課、考核，前後5輪，歷時1—2個月，直到合格才可以上崗。
《等深線》記者記者以應聘者身份向學而思提交應聘申請，半個月間，就先後4次收到複試邀請短信和電話。在最近的一次邀請中，學而思的邀請短信稱，“學而思急聘英語老師。”
而第一輪面試，求職者只需在學而思微信公號上的題庫中選擇題目，進行5分鐘試講。而人力資源人員看重的主要是面試者是否聲音洪亮和幽默，以及能否帶動現場的氣氛，只要滿足這些要求，招聘者都會在中途喊一聲：“過”，而聲音小，怯場者則被淘汰。
一位元接受培訓的應聘者告訴記者，培訓不可謂不“魔鬼”，“任課的每一個知識點，課堂上每句話都要經過導師反復訓練，一說就是兩三個小時”，“還要情緒飽滿、要生動幽默”。
多位受聘者稱，之所以到學而思當老師主要看中其待遇。“學而思的老師最低年薪10萬元，”2018年3月，學而思的一位高管在一次公開招聘上稱，“如果年底沒有掙夠10萬元，學而思會補齊”，“我們有這個實力，敢這樣承諾”。
一位元學而思的老教師告訴記者，學而思共有16個晉升級別，入職普通員工為1級、1.2級和 1.3級；符合績效後，升為2級副主管級，年薪可達30多萬元； 隨後為2.2級主管級別和2.3級高級主管級別；而升為3級副經理級別，就可以參與好未來的股票分紅了。
一位正在參加教師崗位培訓的應聘者告訴《等深線》記者，線上教育的待遇會更好一點，如果帶課多，年薪會在20萬元以上。
而這些老師口中的年薪實際組成，主要來源於課時費。上述“老教師”透露，學而思老師的底薪並不高，“六險一金”都按照底薪，以最低標準上繳，老師的待遇真正依靠的是家長的低投訴率和高續班率，因此老師們“在家長的監視下，不敢懈怠”。
該老師稱，他除了週一休息，其餘時間每天一節課，週末兩節課，連同底薪、課時費，稅前年薪40萬元左右。
而另一位元上海的老師告訴記者，學而思課時費為300—2000元不等，教師每年兩次漲薪機會，一季課程結束續報考核高就會相應漲一些，“漲20元、30元、40元……”該老師稱，起步階段，想要年薪10萬元，至少要帶6個班，往上升就帶更多班，“特別累，寒暑假一整天都在上課，嗓子都啞了”。
同時學而思還向家長承諾，代課老師、輔導老師24小時給孩子們答疑解惑，有問題隨時聯繫。上述上海的老師稱，週一休息時，如果睡晚了，醒來頭一件事就是看手機，如果超過2個小時沒有回復家長學生，就要“小心翼翼”地解釋。
“當然會遇見熊孩子，”這位老師說，“我給自己的底線是當他是我孩子，教室裡有監控，家長也不能沒有根據地給差評。”
學而思校園招聘宣講現場《等深線》記者 張曉迪 攝影
一位不願具名的學而思前高管告訴記者，學而思拿了很多錢去做“中央廚房”，而老師為機構每年創造的幾百萬元收入，最多也只能拿到18%。
2016年學而思上海的6位老師集體出走，在上海創辦了樂力課，給老師開出了高於學而思30%的課時費，而學而思曾經的聯合創始人、張邦鑫的同學搭檔曹允東於2016年6月向樂力課投資了1000萬元人民幣。
一位曾在學而思擔任管理崗的業內人士告訴記者，學而思力求“去教師中心”，避免打造名師，以防止因教師團隊離職而帶走學生，帶走市場。
除此之外，記者瞭解到，學而思團隊自2007年起開始研發ICS教學系統，經過多次版本更新，目前為ICS 3.0系統。前兩版系統類似多媒體課件，為老師授課提供相應的視頻、圖片。3.0版本在前兩版的基礎上實現了教學過程的標準化。
標準化教學流程系統被稱為“中央廚房式”管理，其系統由學而思公司總部的資深教研人員開發，一線教師只需按照教學系統上課，進行適當發揮即可。除此之外，該系統還附加互動學習和學情分析等功能，學生與家長可即時查看學習進度。
老師們無論是備課、授課還是批改作業都要依賴這套系統。記者操作發現，學而思通過綁定家長電話、姓名和學生姓名，收集了大資料，根據孩子的成長，定期給家長發送有關教育、競賽理念的文章等資訊。
“越吃越大的蛋糕”
2003年，還在北大讀研的張邦鑫和同學曹允東一起創辦了學而思，在成立短短7年之後，學而思成功上市。隨著業務的拓展和戰略調整，2013年學而思更名為北京世紀好未來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對外稱好未來。
據好未來官網介紹，學而思K12培優、學而思網校等均屬其旗下品牌。
15年間，學而思將觸角伸到了全國43個城市，中小學生及幼稚教育的所有課程。其官網介紹，其線下學員達400多萬，註冊用戶3500多萬人，教職工27000多人。學而思的一位主管這樣形容教育培訓市場，“隨著國家兩孩政策的放開，將來會有更多孩子”，“這是一塊越吃越大的蛋糕”。
公開資料顯示，2017財年第四季度好未來的營收達3.16億美元，同比增長81%；淨利潤3217.93萬美元，同比增長196%，2017財年的整體營收較2016財年增長了68%。
好未來股價上市以來漲幅接近10倍，市值也從最初的10億美元，到2017年的100億美元。2017年，創始人張邦鑫以400億身價一躍成為胡潤富豪榜上的80後新秀，身價超過俞敏洪2倍多。
2016年12月，好未來在公佈組織架構調整時，張邦鑫稱：“我們以前沒有管理架構，沒有組織分工，後來把教研、研發、運營做得很細，類似中央廚房的模式。”
這次調整後，好未來成立了學而思、國際教育、社區等事業群，以及教育雲新產品事業部和業務諮詢部。2017年8月，好未來再次對其業務體系進行調整，成立了幼小事業群、K12事業群、國際及高教等五大事業群。
一位人力資源主管告訴《等深線》記者，在分校管理上，學而思培優學校執行分校分權治理的制度，對所有的分校進行垂直管理，分校設校長、財務、人力和運營四大崗位，這四個主要崗位均獨立執行義務，向直屬管理部門負責。
正因如此，在對地方分校的管理上，好未來牢牢控制了市場，該人力資源主管稱，地方分校的管理人員均由北京總部分派，並執行輪崗制度。除了北京分校，其他地方分校將日常管理和教學明確分工，招生、管理任務不能由地方分校的老師插手，老師只能做教學工作。
學費方面，記者在學而思APP上看到，根據課程、班級等因素，學而思的各類課程學費在500—5000元不等，其面授課、雙師課以及教學難度級別越高的班級價格越高，如春季小學四年級數學創新預備班雙師課堂（一個主講老師，一個輔導老師，輔導老師負責日常批改作業和答疑）總共16節課，48小時，價格為4948元，同樣時長的尖子班和提高班的價格則為4100元；小學四年級的英語創新班，學費則為5060元，平均每節課316元多。
總共10個課時、25個小時的線上課程學費也在1500元左右；10課時、30個小時的暑假小學組英語託福能力語言預備課、IN藤校搶跑課程的學費為7220元；16課時、每課時3小時的初中組的秋季英語託福能力課程則為11540元；高中組英語託福學霸衝刺課共32講，共64個小時，學費為16660元，平均每小時260多元。
除此之外，一位元老師告訴記者，如果學生不想在學校上課，可以在正常上學期間請假到學而思接受“一對一”訓練，每個小時的費用高達300多元。
學而思網站上還有針對不同課程的網路直播課程，每個主題課程10到15個課時不等，價格在100元以內，如“中學數學 每週一道‘乾瞪眼’題目”，課程有效期限定在2018年3月至2019年12月，上課時間為4月7日—6月9日，每週六一個小時，價格為54元。（《等深線》記者李超對本文亦有貢獻）
（編輯：郝成；校對：彭玉鳳）
【等深線】
【等深線】（ID:depthpaper）是依託《中國經營報》推出的原創深度報導新媒體產品，關注泛財經領域的重大新聞事件及其新聞事件背後的邏輯與真相。我們力圖通過詳實的調查、周密的採訪和深入的討論，勾勒新聞事件和焦點議題的全貌，與您一起“深度下潛，理解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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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再補基礎還來得及嗎？”一位學而思的家長顧問告訴前來諮詢的家長，孩子到五六年級再來上學而思培優課，其實已經有點晚了。北京的王先生向記者感慨，他們是北京本地人，本來不想讓孩子過早加入到高強度的競爭中，但周圍的人都把孩子送到了培訓機構，如果孩子不去，擔心孩子在學業方面“被落後”。而王先生告訴記者，他家孩子初二年級，在學而思線下機構報了所有的學科，一年下來費用為七八萬元。
一位元三年級學生家長告訴記者，她一位元朋友的孩子曾在學而思奧數班學習，後來考上了清華大學。記者看到，她的朋友通過微信勸她，“數學是最能拉分的，一定要上學而思”。該家長告訴記者，他們是河北人，想上北京的大學很難，除非高中能上衡水中學。而讓孩子通過衡水中學的選拔考試，單靠學校的基礎教育“是有風險的”。
這位家長說，她家孩子在學校裡成績本來就是很不錯的，而之所以來學而思學習就是因為可以在各種杯賽競賽中取得好成績。
學而思培優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學而思招生從不打廣告，靠的就是家長“口碑”。該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在學而思參加培優課程的學生，應付學校考試就是小case。
“難度是五顆星”
《等深線》記者在學而思培優的小學課堂看到，其課堂教學用多媒體播放動畫片故事，這是為了吸引了學生的注意力，同時，其內容的確超出同等年級的學校教育內容。
2018年2月教育部辦公廳等四部門聯合發佈了《關於切實減輕中小學生課外負擔開展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行動的通知》，明確提出：要堅決糾正校外培訓機構開展學科類培訓（主要指語文、數學等）出現的“超綱教學”“提前教學”“強化應試”等不良行為。
一個小男孩因為測驗考試只考了93分，被老師批評。小男孩拉著老師的手，搖晃著說：“哎呀，老師你別生氣了，我就是粗心了，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粗心可不是理由，老師可傷心了呢。”老師說。
記者諮詢學而思培優家庭顧問瞭解到，學而思的課程涵蓋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中三年級所有的考試科目，即優培的K12體系，除此之外，還有專門針對小升初、初升高、高考等考試的銜接性培訓，“K12體系是在教委規定教材基礎上，提升難度，進行思維方面的訓練與拓寬；而升學考試銜接體系，是針對各公立學校、民辦校的招生考試題型，將常考、易錯知識點進行梳理、歸納、總結的培訓課程”。學而思的家庭顧問稱，如小升初數學課程內容，除了小學數學，還會涉及初中數學的內容。
上述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學而思的班級組合也不是隨機的，而是根據學生參加學而思的測評成績而定，根據測評考試，0—39分的孩子會被分配到學而思的啟航班（基礎班）、39—60分的會被分到提高班、60—70分會被分配到尖子班，而70分以上則會被分配到創新班。該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創新班實際上就是以前的奧賽班。
實際上奧數禁令已經喊了15年了，早在2001年，教育部就發佈禁令，規定“奧賽”成績不得與招生掛鉤。此後，各地也頻頻發佈“禁奧令”。近年來，教育部和各地教育部門三令五申禁止奧數培訓，甚至採取各種措施，試圖割斷學生升學與奧數培訓之間的聯繫，但收效並不明顯。如今學而思報名系統的“奧數班”報名入口顯示為“待定”。
記者在四年級數學尖子班的課堂上看到，其課程內容涉及了排列組合以及“至多、至少”等分配問題，如在該課堂上的一道題目“老師給20個小朋友分發糖果，他至少要準備多少個糖果才能保證無論怎麼分，總有小朋友可以得到至少3顆糖果？”而實際上這已經是高中數學的內容，而上課老師用“最幸福”“最倒楣”這樣的語詞給孩子們講解。
二年級的數學也已涉及六年級數學的“行程問題”。上述學而思機構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樣的難度對學而思而言，太正常了。該工作人員對記者說，如果學校教育的難度是一顆星、兩顆星，學而思就是三顆星、四顆星、五顆星。
一位隨家長前來諮詢的三年級學生做完測試題後，告訴記者，10道題只有3道是學校裡學過的，其他沒有學過。
上述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學而思的教學內容和學校的不一樣，學而思立足“培優”，其所有的課程教材、課件都是學而思獨立研發的，已形成標準。而在此基礎上，針對每個學生的不同情況，學而思還有一對一、一對二等個性化教學，主要是根據學生的具體情況、需求進行精准輔導。
該工作人員還告訴記者，除了春秋季、寒暑假的常規培訓課，學而思還有專門針對考試專案的培訓，如小升初考試，學而思的培訓裡除了小學六年級的內容還會涉及到初中的內容，“這樣能確保在小升初的學校開放日考試取得理想成績，或在初中分班考試中分到尖子班”。
該工作人員還稱，學而思有專門的團隊在研究各中學的考試題目，在地方分校，教研團隊也會根據地方教學的特點對備課內容和題庫進行“地方化”。
上述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目前學而思培優的培訓課已經滿員，“加不進去學生”，而當前正在諮詢報名的已經是暑期和秋季的課程了。
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3月教育部印發《關於做好2018年普通高校招生工作的通知》，而在叫停中學生學科奧林匹克競賽高考加分項目之前，針對奧數比賽、“華杯賽”以及“學而思杯”賽等競賽類的培訓課程，是學而思的明星培訓課程。
但隨著政策方面對“奧數熱”的約束，學而思於2018年3月發佈消息稱，將推出“學而思830計畫”，所有課程將在晚8:30前結束，7月起實施。同時，學而思表示：“不參加沒有經過教育主管部門審批的競賽，嚴格遵守上級主管部門的各項制度，避免‘超綱’‘超前’，用科技推進新時代的教育減負。”
而記者通過檢索學而思報名管道，發現其小學課程的培訓時間，仍有超過晚上9點的安排。
學而思培優北京校區的一位元主管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學而思確實已中斷了其奧數班培訓課程，也沒有再招生，以後會不會開課還不確定，但學而思正在著手籌辦另一被稱為“創新性思維的課程”。該課程教材是在公立學校數學教材的基礎上，增加難度，屬於培優課程的範圍。
現如今，學而思華杯賽培訓課程的報名頁面變成了“待定”。
“製造”老師
難度教學所取得的成績，讓人對學而思的老師充滿“好奇”。《等深線》記者掌握的情況表明，與其他培訓機構不盡相同，學而思主要是自己培訓自己的老師，外部兼職的教師並非主要來源。
北京一處學而思培優教學點。《等深線》記者 張曉迪 攝影
《等深線》記者流覽學而思培優、學而思網校等網頁發現，除了基礎資訊介紹，學而思也確實未看到對某個老師做特別包裝。而記者在以家長身份諮詢入學事宜時，工作人員向記者推介的也是其品牌和教育系統、服務，並不對某個老師有特別的介紹。
學而思一位工作人員稱，如果家長對授課老師不滿意，可以通過學而思用戶端進行投訴，家長的意見、投訴都會直接回饋給管理者。這些意見和學生的續報率、滿班率都會直接與教師的績效、課時費掛鉤。
在學而思北京培優一所分校的課堂上，一個容納30多人的教室裡，除了20多名學生，還有10多名家長。一位元家長告訴記者，“我們就在教室裡坐著監督，老師她能不好好教嗎？她會打孩子嗎？我們的意見會直接反映到學校裡。”
學而思人力資源主管告訴記者，現在學而思對老師的需求特別大，招聘的老師並不一定非是985、211的高才生，只要是大學生、不怯場、熱愛教育都可以，“因為我們有專門的教研團隊，標準化的教材”，老師應聘後先接受培訓，包括教學內容和學而思企業文化，隨後練課、考核，前後5輪，歷時1—2個月，直到合格才可以上崗。
《等深線》記者記者以應聘者身份向學而思提交應聘申請，半個月間，就先後4次收到複試邀請短信和電話。在最近的一次邀請中，學而思的邀請短信稱，“學而思急聘英語老師。”
而第一輪面試，求職者只需在學而思微信公號上的題庫中選擇題目，進行5分鐘試講。而人力資源人員看重的主要是面試者是否聲音洪亮和幽默，以及能否帶動現場的氣氛，只要滿足這些要求，招聘者都會在中途喊一聲：“過”，而聲音小，怯場者則被淘汰。
一位元接受培訓的應聘者告訴記者，培訓不可謂不“魔鬼”，“任課的每一個知識點，課堂上每句話都要經過導師反復訓練，一說就是兩三個小時”，“還要情緒飽滿、要生動幽默”。
多位受聘者稱，之所以到學而思當老師主要看中其待遇。“學而思的老師最低年薪10萬元，”2018年3月，學而思的一位高管在一次公開招聘上稱，“如果年底沒有掙夠10萬元，學而思會補齊”，“我們有這個實力，敢這樣承諾”。
一位元學而思的老教師告訴記者，學而思共有16個晉升級別，入職普通員工為1級、1.2級和 1.3級；符合績效後，升為2級副主管級，年薪可達30多萬元； 隨後為2.2級主管級別和2.3級高級主管級別；而升為3級副經理級別，就可以參與好未來的股票分紅了。
一位正在參加教師崗位培訓的應聘者告訴《等深線》記者，線上教育的待遇會更好一點，如果帶課多，年薪會在20萬元以上。
而這些老師口中的年薪實際組成，主要來源於課時費。上述“老教師”透露，學而思老師的底薪並不高，“六險一金”都按照底薪，以最低標準上繳，老師的待遇真正依靠的是家長的低投訴率和高續班率，因此老師們“在家長的監視下，不敢懈怠”。
該老師稱，他除了週一休息，其餘時間每天一節課，週末兩節課，連同底薪、課時費，稅前年薪40萬元左右。
而另一位元上海的老師告訴記者，學而思課時費為300—2000元不等，教師每年兩次漲薪機會，一季課程結束續報考核高就會相應漲一些，“漲20元、30元、40元……”該老師稱，起步階段，想要年薪10萬元，至少要帶6個班，往上升就帶更多班，“特別累，寒暑假一整天都在上課，嗓子都啞了”。
同時學而思還向家長承諾，代課老師、輔導老師24小時給孩子們答疑解惑，有問題隨時聯繫。上述上海的老師稱，週一休息時，如果睡晚了，醒來頭一件事就是看手機，如果超過2個小時沒有回復家長學生，就要“小心翼翼”地解釋。
“當然會遇見熊孩子，”這位老師說，“我給自己的底線是當他是我孩子，教室裡有監控，家長也不能沒有根據地給差評。”
學而思校園招聘宣講現場《等深線》記者 張曉迪 攝影
一位不願具名的學而思前高管告訴記者，學而思拿了很多錢去做“中央廚房”，而老師為機構每年創造的幾百萬元收入，最多也只能拿到18%。
2016年學而思上海的6位老師集體出走，在上海創辦了樂力課，給老師開出了高於學而思30%的課時費，而學而思曾經的聯合創始人、張邦鑫的同學搭檔曹允東於2016年6月向樂力課投資了1000萬元人民幣。
一位曾在學而思擔任管理崗的業內人士告訴記者，學而思力求“去教師中心”，避免打造名師，以防止因教師團隊離職而帶走學生，帶走市場。
除此之外，記者瞭解到，學而思團隊自2007年起開始研發ICS教學系統，經過多次版本更新，目前為ICS 3.0系統。前兩版系統類似多媒體課件，為老師授課提供相應的視頻、圖片。3.0版本在前兩版的基礎上實現了教學過程的標準化。
標準化教學流程系統被稱為“中央廚房式”管理，其系統由學而思公司總部的資深教研人員開發，一線教師只需按照教學系統上課，進行適當發揮即可。除此之外，該系統還附加互動學習和學情分析等功能，學生與家長可即時查看學習進度。
老師們無論是備課、授課還是批改作業都要依賴這套系統。記者操作發現，學而思通過綁定家長電話、姓名和學生姓名，收集了大資料，根據孩子的成長，定期給家長發送有關教育、競賽理念的文章等資訊。
“越吃越大的蛋糕”
2003年，還在北大讀研的張邦鑫和同學曹允東一起創辦了學而思，在成立短短7年之後，學而思成功上市。隨著業務的拓展和戰略調整，2013年學而思更名為北京世紀好未來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對外稱好未來。
據好未來官網介紹，學而思K12培優、學而思網校等均屬其旗下品牌。
15年間，學而思將觸角伸到了全國43個城市，中小學生及幼稚教育的所有課程。其官網介紹，其線下學員達400多萬，註冊用戶3500多萬人，教職工27000多人。學而思的一位主管這樣形容教育培訓市場，“隨著國家兩孩政策的放開，將來會有更多孩子”，“這是一塊越吃越大的蛋糕”。
公開資料顯示，2017財年第四季度好未來的營收達3.16億美元，同比增長81%；淨利潤3217.93萬美元，同比增長196%，2017財年的整體營收較2016財年增長了68%。
好未來股價上市以來漲幅接近10倍，市值也從最初的10億美元，到2017年的100億美元。2017年，創始人張邦鑫以400億身價一躍成為胡潤富豪榜上的80後新秀，身價超過俞敏洪2倍多。
2016年12月，好未來在公佈組織架構調整時，張邦鑫稱：“我們以前沒有管理架構，沒有組織分工，後來把教研、研發、運營做得很細，類似中央廚房的模式。”
這次調整後，好未來成立了學而思、國際教育、社區等事業群，以及教育雲新產品事業部和業務諮詢部。2017年8月，好未來再次對其業務體系進行調整，成立了幼小事業群、K12事業群、國際及高教等五大事業群。
一位人力資源主管告訴《等深線》記者，在分校管理上，學而思培優學校執行分校分權治理的制度，對所有的分校進行垂直管理，分校設校長、財務、人力和運營四大崗位，這四個主要崗位均獨立執行義務，向直屬管理部門負責。
正因如此，在對地方分校的管理上，好未來牢牢控制了市場，該人力資源主管稱，地方分校的管理人員均由北京總部分派，並執行輪崗制度。除了北京分校，其他地方分校將日常管理和教學明確分工，招生、管理任務不能由地方分校的老師插手，老師只能做教學工作。
學費方面，記者在學而思APP上看到，根據課程、班級等因素，學而思的各類課程學費在500—5000元不等，其面授課、雙師課以及教學難度級別越高的班級價格越高，如春季小學四年級數學創新預備班雙師課堂（一個主講老師，一個輔導老師，輔導老師負責日常批改作業和答疑）總共16節課，48小時，價格為4948元，同樣時長的尖子班和提高班的價格則為4100元；小學四年級的英語創新班，學費則為5060元，平均每節課316元多。
總共10個課時、25個小時的線上課程學費也在1500元左右；10課時、30個小時的暑假小學組英語託福能力語言預備課、IN藤校搶跑課程的學費為7220元；16課時、每課時3小時的初中組的秋季英語託福能力課程則為11540元；高中組英語託福學霸衝刺課共32講，共64個小時，學費為16660元，平均每小時260多元。
除此之外，一位元老師告訴記者，如果學生不想在學校上課，可以在正常上學期間請假到學而思接受“一對一”訓練，每個小時的費用高達300多元。
學而思網站上還有針對不同課程的網路直播課程，每個主題課程10到15個課時不等，價格在100元以內，如“中學數學 每週一道‘乾瞪眼’題目”，課程有效期限定在2018年3月至2019年12月，上課時間為4月7日—6月9日，每週六一個小時，價格為54元。（《等深線》記者李超對本文亦有貢獻）
（編輯：郝成；校對：彭玉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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