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明末以來, 圍繞著袁崇煥的公案就一直爭論不斷。 在許多經歷明清易代的晚明士人筆下, 袁崇煥遠非今天如此光明偉岸的形象, 而是一個誤國之臣。 因抗清死義的夏完淳之父夏允彝在其遺作《幸存錄》中寫道“蓋自崇煥自寧遠奏捷之后, 即令番僧往吊東夷以講和, 以罷歸未就。 再出無以塞平東夷之命, 遂以平東夷自詭。 慮島帥毛文龍泄其計, 遂身入島, 誘文龍斬之。 ”計六奇的《明季北略》和談遷的《國榷》中也有類似的說法。
其中最為激烈的無疑是明亡后披發入山的陶齋先生張岱, 他在所著的《石匱書后集》里為袁崇煥作傳,
讓我們就事論事, 討論問題, 別老扯什么粉或者黑, 更不要動不動就扣帽子。 對于袁崇煥的事情, 我有兩個疑問。 網上爭論雖然很多, 但是支持袁崇煥的人往往避而不答。
首先且不談袁督師的功與過, 忠與奸。
其次所有為袁崇煥辯護的人都無法解釋他在北京之役具體表現, 讓我們攤開地圖。
遣散援軍, 或許是戰略方面的考慮?可是清軍輕松通過由他親自駐守, 并在寫給崇禎的奏章中保證, 絕不放一兵一卒通過的薊州(必不令過薊西)。
不要說薊州不是他的防區, 有異議可以看明史袁崇煥傳(崇禎元年四月, 命以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 督師薊遼、兼督登萊、天津軍務。 )《崇禎長編》上也記載崇禎的上諭, (丙申(十一月初五)諭兵部各路援兵俱令聽督師袁崇煥調度。 )此前袁崇煥將駐防此地的劉策調走, 自己坐鎮薊州, 可是他既沒有拖住清軍, 也沒有給清軍造成任何損失, 任何為袁大人辯護的人都無法解釋他此刻的舉動。 (袁崇煥聞遵化陷, 謂劉策:「密云危矣!我駐此, 公速守密云。 」劉策:「此吾地也, 奈何去之?」翼日, 上命總戎申甫、侯世祿至。 袁崇煥:「有我在。 」令率兵回。 俄, 清兵至, 圍薊州, 大掠。 劉策欲戰, 袁崇煥阻之。 )假如你是當時的北京百姓,
我們再看看崇禎殺袁崇煥的罪名。
《明史》上記載的是擅主議和。
崇禎下令逮捕袁崇煥的逮捕令上寫的是:謀叛欺君, 結奸蠹國。 斬帥以踐虜約, 市米以資盜糧。
最后結案書上寫的是:諭以袁崇煥付托不效, 專恃欺隱, 以市米則資盜, 以謀款則斬帥。
可見崇禎心中, “以市米資盜”是坐實的。 那資的是誰?就是蒙古的喀喇沁諸部落。
而這個部落早在崇禎元年就已經投靠后金, 并且蒙古喀喇沁諸部落在隨后的己巳之役中還充當了后金的幫兇。
所以, 殺袁根本就不需要后世所杜撰的所謂反間計, 其人被捕入獄后, 經過大半年的會審,
滿朝文武大臣作為親歷者, 他們又不傻。 之前之所以為他捏造罪名矯詔殺帥背書, 是因為明朝重文抑武嚴重, 毛文龍不過一個文臣眼中的跋扈武將, 為了平遼大業, 殺了也就殺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殺毛的罪名全是扯淡, 這筆賬崇禎都記著呢。 之后袁大人又輕信蒙古, 在崇禎不同意的情況下, 賣給了他們大量的軍糧, 結果蒙古人隨手賣給了后金, 后金由此方可入關。 (文龍既死, 甫逾三月, 我大清兵數十萬分道入龍井關、大安口。 )到了北京一役, 整個戰役過程, 袁大人一路縱敵長驅, 避敵不戰。 薊州城下, 看看他自己寫給朝廷的保證, 他已經是死罪了, 到了北京城下, 又毫無建樹。 廣渠門之戰, 北京袁崇煥紀念館里說此戰大捷,袁崇煥率軍八千大破清軍十萬,這種說法不知從何而來。明史中記載的是此戰雙方互有殺傷。《崇禎實錄》中記載,袁崇煥督帥的遼軍力戰稍卻,是列陣其后的京營游擊劉應國、羅景榮、千總竇浚等率京營擊退了清軍。為了防止在奏報中夸大數目,明朝以首級記功。此戰明軍沒有首級繳獲。既然沒有首級繳獲就證明明軍至始至終都沒有控制戰場,而沒有控制戰場,又何談大捷呢?順便此戰還射傷了滿桂,當然這又是一樁誰也說不清楚的公案,其中的是非曲直,感興趣的可以去了解下。戰后袁堅持希望部隊可以進入北京。崇禎親自召見袁并質問殺毛文龍、逗留、不能捍御、請求援兵入城諸事,袁無一能對,憤怒的崇禎令錦衣衛當場將袁逮捕,剝去衣冠,投入詔獄。袁剛一下獄,手下部隊居然棄帝國首都安危于不顧逃散了,簡直與軍閥行為無異,所有支持他的人,包括孫承宗最后全部都無話可說了。
皮島矯詔殺毛之日,駐防薊州坐看清軍潛越之時,回溯袁大人曾經夸下的海口,許下的承諾,最后這些海口承諾導致其下獄身死,想來也算是得償所愿,又何冤之有呢?
袁崇煥既死,寧錦防線在之后的十余年里,也沒有被滿清攻破。這條明朝的馬奇諾防線在之后的日子里,被沒有東江后顧之憂的清軍數次繞過,直到明朝最終滅亡。
之前天啟六年,努爾哈赤發兵攻打寧遠,袁崇煥據城死戰,后金圍城兩天,將城外覺化島的物資掠奪一空。毛文龍襲擊永寧,后金于是退兵,7個月后,身患毒疽的努爾哈赤于清河湯泉療養時病死。
天啟七年,皇太極攻打寧遠錦州,毛文龍襲擊遼陽,后金只好再次退兵,袁崇煥事后上書稱“孰知毛文龍徑襲遼陽,旋兵相應,使非毛帥搗虛,錦寧又受敵矣!毛帥雖被兵折,然數年牽制之功,此為最烈!”。此戰后,袁崇煥因不救錦州,被言官以“暮氣難鼓”等而被彈劾去職。
所以真正能限制住滿清的從來不是袁崇煥,而是毛文龍所率領的東江鎮。由于遼中的殘破,后金軍每次出軍,都要受到漫長補給線的限制,只要毛文龍出兵騷擾,后金就必須回師。當代明史大家樊樹志在其所著的《崇禎傳》中也說“袁崇煥殺毛文龍,為后金軍隊大舉南下解除了后顧之憂,終于導致了兵臨城下的己巳之變。”
而袁崇煥之所以現在這么出名很大原因是因為乾隆、嘉慶兩位皇帝對其的大肆褒獎,特別是乾隆皇帝證實了之前沒有被任何一本史書記載的“反間計”的存在,于是袁崇煥被塑造成“孤忠之臣。而到了清末,由于當時人的種種需要,比如康有為、梁啟超利用他們極其強大的個人影響力,來推銷袁督師的事跡,于是袁的戰績被大大撥高。之后又由于抗戰的原因,當時的主流歷史學界極其需要樹立幾個有對抗外族經歷的歷史人物來當典型,于是袁崇煥進一步被推上神壇。但真正使袁崇煥在民間獲得巨大影響力的還是金庸先生所著的《碧血劍》以及附錄的《袁崇煥評傳》,在此之前,袁崇煥并不為廣大民眾所知。
如今現在大清已經涼了,抗戰也勝利70多年了,不如讓我們冷靜回到歷史的本來面目吧。
樊樹志先生在批評支持袁崇煥的閻崇年的文章中說:“歷史學家需要客觀的心態和冷靜的眼光”,我認為這句話非常好。
本文作者 :楚惜刀,公眾號“這才是戰爭”加盟作者 ,未經作者本人及微信公眾號“這才是戰爭”允許,不得轉載,違者必追究法律責任。
公眾號作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后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于戰史學和戰術學研究,對軍隊戰術及非戰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爭》于2014年5月、6月,鳳凰衛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爭”,歡迎關注。
北京袁崇煥紀念館里說此戰大捷,袁崇煥率軍八千大破清軍十萬,這種說法不知從何而來。明史中記載的是此戰雙方互有殺傷。《崇禎實錄》中記載,袁崇煥督帥的遼軍力戰稍卻,是列陣其后的京營游擊劉應國、羅景榮、千總竇浚等率京營擊退了清軍。為了防止在奏報中夸大數目,明朝以首級記功。此戰明軍沒有首級繳獲。既然沒有首級繳獲就證明明軍至始至終都沒有控制戰場,而沒有控制戰場,又何談大捷呢?順便此戰還射傷了滿桂,當然這又是一樁誰也說不清楚的公案,其中的是非曲直,感興趣的可以去了解下。戰后袁堅持希望部隊可以進入北京。崇禎親自召見袁并質問殺毛文龍、逗留、不能捍御、請求援兵入城諸事,袁無一能對,憤怒的崇禎令錦衣衛當場將袁逮捕,剝去衣冠,投入詔獄。袁剛一下獄,手下部隊居然棄帝國首都安危于不顧逃散了,簡直與軍閥行為無異,所有支持他的人,包括孫承宗最后全部都無話可說了。皮島矯詔殺毛之日,駐防薊州坐看清軍潛越之時,回溯袁大人曾經夸下的海口,許下的承諾,最后這些海口承諾導致其下獄身死,想來也算是得償所愿,又何冤之有呢?
袁崇煥既死,寧錦防線在之后的十余年里,也沒有被滿清攻破。這條明朝的馬奇諾防線在之后的日子里,被沒有東江后顧之憂的清軍數次繞過,直到明朝最終滅亡。
之前天啟六年,努爾哈赤發兵攻打寧遠,袁崇煥據城死戰,后金圍城兩天,將城外覺化島的物資掠奪一空。毛文龍襲擊永寧,后金于是退兵,7個月后,身患毒疽的努爾哈赤于清河湯泉療養時病死。
天啟七年,皇太極攻打寧遠錦州,毛文龍襲擊遼陽,后金只好再次退兵,袁崇煥事后上書稱“孰知毛文龍徑襲遼陽,旋兵相應,使非毛帥搗虛,錦寧又受敵矣!毛帥雖被兵折,然數年牽制之功,此為最烈!”。此戰后,袁崇煥因不救錦州,被言官以“暮氣難鼓”等而被彈劾去職。
所以真正能限制住滿清的從來不是袁崇煥,而是毛文龍所率領的東江鎮。由于遼中的殘破,后金軍每次出軍,都要受到漫長補給線的限制,只要毛文龍出兵騷擾,后金就必須回師。當代明史大家樊樹志在其所著的《崇禎傳》中也說“袁崇煥殺毛文龍,為后金軍隊大舉南下解除了后顧之憂,終于導致了兵臨城下的己巳之變。”
而袁崇煥之所以現在這么出名很大原因是因為乾隆、嘉慶兩位皇帝對其的大肆褒獎,特別是乾隆皇帝證實了之前沒有被任何一本史書記載的“反間計”的存在,于是袁崇煥被塑造成“孤忠之臣。而到了清末,由于當時人的種種需要,比如康有為、梁啟超利用他們極其強大的個人影響力,來推銷袁督師的事跡,于是袁的戰績被大大撥高。之后又由于抗戰的原因,當時的主流歷史學界極其需要樹立幾個有對抗外族經歷的歷史人物來當典型,于是袁崇煥進一步被推上神壇。但真正使袁崇煥在民間獲得巨大影響力的還是金庸先生所著的《碧血劍》以及附錄的《袁崇煥評傳》,在此之前,袁崇煥并不為廣大民眾所知。
如今現在大清已經涼了,抗戰也勝利70多年了,不如讓我們冷靜回到歷史的本來面目吧。
樊樹志先生在批評支持袁崇煥的閻崇年的文章中說:“歷史學家需要客觀的心態和冷靜的眼光”,我認為這句話非常好。
本文作者 :楚惜刀,公眾號“這才是戰爭”加盟作者 ,未經作者本人及微信公眾號“這才是戰爭”允許,不得轉載,違者必追究法律責任。
公眾號作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后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于戰史學和戰術學研究,對軍隊戰術及非戰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爭》于2014年5月、6月,鳳凰衛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爭”,歡迎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