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條獨家原創視訊
王大蒙, 無錫人,
人稱「江南草圣」。在江南大學教書30年,
退休后研究起了最不起眼的東西——
菖蒲, 一種小草。他養的菖蒲, 一盆可估價上萬元,
但他從來不賣,
他辦的展覽, 也不收一分錢門票。
「中華民族是一個信仰草的民族,
這種感情是世界上任何民族都沒有的,
菖蒲和我是知音、朋友的關系。 」三年前, 他為了這株小草, 造了一座園子。
面積100多平方公尺,
有山石、有流水,
幫他造園的華雪寒, 是當代園林大師,
全國各地有20多座私家園林都出自他手。園子靠養, 越養越活,
如今墻上的鐵線蓮盛開,
園中植著菖蒲百來盆,
到了最生機勃勃的時節,
「人到無錫, 不可不看菖蒲。
而論菖蒲, 則不可不知王大蒙。 」
我們去拜訪了大蒙老師和他的「蒲園」。金錢菖蒲是中國菖蒲種類的主流,葉短而秀氣,以中間為圓心發散開來而形成一個球形的形狀。但它比較容易腐爛,養護比較困難。
虎須菖蒲的葉子更為細長,形狀更四散開來,不會特別以圓心集中。 日本人還有有棲川、正宗、極姬、貴船苔等很多品種,但都是由中國傳過去的。 而菖蒲的種植,往往是盆栽和附石兩種。我就常常去太湖邊尋太湖石,回來刻字、雕琢、打洞,將菖蒲種上,有一種把山野帶入了自家的舒適感覺,也把心帶進了深山小溪,成了我「臥游」的媒介。 菖蒲有香氣,它的香有一點獨特,特別的提神。有趣的是,中國的香氣是線性的,徐徐而來,帶有一種精神的欲望,能把你帶到一種很遙遠的,虛虛的,沒有物質追求的那麼一個地方。 西方人的香就是有體積的,甚至于它是撲過來的。所有的西方的藝術都是帶有體積的,比如說西方的雕塑、西方的交響樂等等。為一棵小草造一座園
以前我住在公寓樓里面,陽臺上面擺個幾盆而已,也養不好。退休以后我就全身心的投入,后來我自己也造了個園子,養菖蒲就更好養了。 我這個蒲園是在無錫的南邊,有了這個園子,就跟大自然不隔絕了。我記得我以前住在公寓樓里面,外面下雨、刮風、下雪,我好像很茫然,很木訥,但是住進園子以后,我對春夏秋冬特別敏感。 園子是我一個好朋友叫華雪寒,他幫我造的。這個人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他在我這挖了個池塘,造了一個半橋,房子的水邊可以挖進去,使你感覺到我這個房子是建在水之上,這個水是通向遠方的。 但實際上沒有,它就是一公尺這麼一個深度,但是他通過藝術的方法,讓你有很多遐想,他說借不到天了,我們可以借地。我覺得園子不在于大小,小一點沒關系,山水畫里面有一句話咫尺有千里之勢。中國文化它就是以小見大。 園子一定要養,比如說我這個墻上的藤,要按照什麼方向爬,它跟圍墻什麼關系,這個都是我畫畫的本行,那麼我就是要把它想象成一個立體的畫,把這個植物引上去,所以這個都需要花時間,花精力來不斷呵護它,你才能越做越好。 植物大概可能有五六十種,我不是純粹種菖蒲,我覺得人生應該就像一個美餐一樣,你光吃紅燒肉,你不喜歡吃什麼炒三鮮,這個有一點虧。人生佳肴那麼豐富,你應該多品嘗,才是不虧待自己的胃口。 除了菖蒲外,我種了40幾盆萬年青,50多盆蘭花,還有墻上爬的鐵線蓮,最近剛剛盛開了,它的名字叫「綠玉」,特別的美。 它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品種,白里泛綠,雅致極了。西方的品種色彩艷麗的也很好,但綠玉更加文氣耐品。 人生不能像個動物白來人間一趟 實際上我這個人比較樸素,也比較實在,我最討厭的就是裝。我不敢稱自己是個文人,我只能算是文人的發燒友,文人的粉絲。 因為在我這個年齡段,在成長道路上都是文化的貧血兒。讀書的時候沒有書讀,困難時期要長身體,沒有肉吃。后來就上班了,我在無錫的鋼鐵廠去煉鋼鐵了。 改造后的茶爐 我的爺爺是匠人,我的父親也是木匠,我也學過三年木匠,所以大家看我什麼雕石頭、雕木頭、做茶則,動手能力還算強的。平時也喜歡改造東西,家里最有趣的是一個收來的民國時期的保險箱,我給改成了茶爐。 王大濛畫作 后來還是運氣好,我去讀了南京藝術學院,讀了大學,改變了我對知識的渴望,改變了我的人生。后來就一直在江南大學當副教授,教到退休,也帶出了好幾個研究生。所以我覺得我的人生還是蠻幸運的。現在我能夠這麼一種狀態,我自己覺得也很滿足了。 菖蒲對我的改變很大,它在當代也火了。也有說品茶是一大俗,菖蒲是一大俗,現在玩什麼就是「俗得很」。我也在想,為什麼我們把古人有深度、有文化的東西「玩」俗了?或許是因為不應該帶有任何的功利心,得帶著情趣、好玩的心態。 以前我在大學里教書,雖然也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但是退休以后,慢慢我才真正的知道我的靈魂里要什麼東西。很多人都說「把玩」,以前一講到玩,會想到你這個人是玩世不恭的玩,游手好閑,吊兒郎當。其實玩這個詞,是很高級的一個詞,玩是沒有功利性的。 什麼叫藝術?藝術即游戲。我這個園子和植物,我的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是我的精神的需要,它們將來都要離我而去,但是我覺得人生就是要充實一點,使你的精神世界得到升華,養我的心。不然的話,你就等于一個動物白來一趟,吃得飽飽的,養得白白胖胖的,只是一個軀殼。與其說我養菖蒲,不如說菖蒲養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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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要,他就開始學著接觸菖蒲,甚至自己去山野采集。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現在院子里養著一兩百盆菖蒲,常有人上門拜訪向他討教,甚至很多年輕人愛上了種菖蒲,他說:「這是好事,中國人對一顆草的感情是很特殊的,是根深蒂固的。中華民族是個信仰草的民族。」 蒲園也是為了菖蒲而建的,草養得多了,自然需要有一方天地。園子的面積不大,100多平方公尺,出自造園大師華雪寒的手。圍墻被抬高了,走出大門進入了世俗,門一關就進入山林,大隱隱于市。 以下是王大濛的自述。 如果說我是江南草圣,我真是不敢當,我覺得這個小草對我很有幫助,它與我是知音、朋友這麼一個關系。 現在我就是退休了,退休以后就是另外一種生活,更愜意、更自由,我喜歡做的藝術還是繼續著。我覺得和植物交朋友,我給予了它,它也會給予我。有時候,人與人之間不一定你對他多好,他對你就有多好。和花草的關系非常純真,一點都不打折扣,它發芽了、開花了、結果了,會給我每一個時間段很多的驚喜。 菖蒲它是一個文化性很強的植物。早在南宋,文人已經在這棵小草上賦予了很多價值。文人在深山里面找到了這一棵草,總結了它有四個品格——忍寒苦,伍清泉,安淡泊,侶白石。這都是文人最推崇的,幾千年敬重的品格。 我覺得中國人對一棵草的情感,那是世界上任何的民族沒有的。文學上也經常來表現一棵小小的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中華民族就是一個草的民族。 我記得我小時候到一個無錫畫畫的老先生家里去,我不懂,他的案子上面擺著一個綠油油的,翠綠翠綠的這麼一盆草。我當時就想用我的手去摸,老先生說小孩子家不要摸。我后來在想,文人對這棵小草,他都不讓你摸,他是那麼地愛護,那麼地重視擺在他讀書的案頭。 但有一段時間內菖蒲的文化也斷過,幾代人都不知道這個小草是什麼草。于是我開始用我所學來普及它,辦了兩次展覽,出了一本書,讓大家都知道這棵草的文化性,也把這個文脈,從唐宋元明清到民國把它疏通了。 怎麼欣賞菖蒲:短、細、密 其實有時候我也問我自己,為什麼以前的文人喜歡這個不漂亮的小草? 菖蒲它確實不好看,這個問題讓我想到我們中國的繪畫、中國的器物、中國的園林,我們所有的中國的藝術都是很樸素的藝術。都不扎眼的。 揚州八怪的第一畫家叫金農,他把菖蒲的美總結了三個審美標準,就是短、細、密,就是要種得文氣,它是菖蒲最美的一個狀態。所以種菖蒲的時候不能給它肥料,你要給它肥料的話,它的葉子就猛長,長得很粗,它是好看,但沒有精神符號的植物中國人是不種的。我們中國人對植物是有要求的,他不是為了眼睛的愉悅,他是為了心理的滿足。 菖蒲的種類細分可以有很多種,因為容易受環境因素影響發生變異,所以品種的鑒定是很有難度的。 明代《遵生八箋》把菖蒲分為六種:金錢、牛頂、臺蒲、劍脊、虎須、香苗。《花鏡》中也將菖蒲分為六種:金錢、牛頂、虎須、劍脊、香苗、臺蒲。凡是盆種的,比較常養金錢、虎須、香苗這三種。
金錢菖蒲是中國菖蒲種類的主流,葉短而秀氣,以中間為圓心發散開來而形成一個球形的形狀。但它比較容易腐爛,養護比較困難。
虎須菖蒲的葉子更為細長,形狀更四散開來,不會特別以圓心集中。 日本人還有有棲川、正宗、極姬、貴船苔等很多品種,但都是由中國傳過去的。 而菖蒲的種植,往往是盆栽和附石兩種。我就常常去太湖邊尋太湖石,回來刻字、雕琢、打洞,將菖蒲種上,有一種把山野帶入了自家的舒適感覺,也把心帶進了深山小溪,成了我「臥游」的媒介。 菖蒲有香氣,它的香有一點獨特,特別的提神。有趣的是,中國的香氣是線性的,徐徐而來,帶有一種精神的欲望,能把你帶到一種很遙遠的,虛虛的,沒有物質追求的那麼一個地方。 西方人的香就是有體積的,甚至于它是撲過來的。所有的西方的藝術都是帶有體積的,比如說西方的雕塑、西方的交響樂等等。為一棵小草造一座園
以前我住在公寓樓里面,陽臺上面擺個幾盆而已,也養不好。退休以后我就全身心的投入,后來我自己也造了個園子,養菖蒲就更好養了。 我這個蒲園是在無錫的南邊,有了這個園子,就跟大自然不隔絕了。我記得我以前住在公寓樓里面,外面下雨、刮風、下雪,我好像很茫然,很木訥,但是住進園子以后,我對春夏秋冬特別敏感。 園子是我一個好朋友叫華雪寒,他幫我造的。這個人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他在我這挖了個池塘,造了一個半橋,房子的水邊可以挖進去,使你感覺到我這個房子是建在水之上,這個水是通向遠方的。 但實際上沒有,它就是一公尺這麼一個深度,但是他通過藝術的方法,讓你有很多遐想,他說借不到天了,我們可以借地。我覺得園子不在于大小,小一點沒關系,山水畫里面有一句話咫尺有千里之勢。中國文化它就是以小見大。 園子一定要養,比如說我這個墻上的藤,要按照什麼方向爬,它跟圍墻什麼關系,這個都是我畫畫的本行,那麼我就是要把它想象成一個立體的畫,把這個植物引上去,所以這個都需要花時間,花精力來不斷呵護它,你才能越做越好。 植物大概可能有五六十種,我不是純粹種菖蒲,我覺得人生應該就像一個美餐一樣,你光吃紅燒肉,你不喜歡吃什麼炒三鮮,這個有一點虧。人生佳肴那麼豐富,你應該多品嘗,才是不虧待自己的胃口。 除了菖蒲外,我種了40幾盆萬年青,50多盆蘭花,還有墻上爬的鐵線蓮,最近剛剛盛開了,它的名字叫「綠玉」,特別的美。 它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品種,白里泛綠,雅致極了。西方的品種色彩艷麗的也很好,但綠玉更加文氣耐品。 人生不能像個動物白來人間一趟 實際上我這個人比較樸素,也比較實在,我最討厭的就是裝。我不敢稱自己是個文人,我只能算是文人的發燒友,文人的粉絲。 因為在我這個年齡段,在成長道路上都是文化的貧血兒。讀書的時候沒有書讀,困難時期要長身體,沒有肉吃。后來就上班了,我在無錫的鋼鐵廠去煉鋼鐵了。 改造后的茶爐 我的爺爺是匠人,我的父親也是木匠,我也學過三年木匠,所以大家看我什麼雕石頭、雕木頭、做茶則,動手能力還算強的。平時也喜歡改造東西,家里最有趣的是一個收來的民國時期的保險箱,我給改成了茶爐。 王大濛畫作 后來還是運氣好,我去讀了南京藝術學院,讀了大學,改變了我對知識的渴望,改變了我的人生。后來就一直在江南大學當副教授,教到退休,也帶出了好幾個研究生。所以我覺得我的人生還是蠻幸運的。現在我能夠這麼一種狀態,我自己覺得也很滿足了。 菖蒲對我的改變很大,它在當代也火了。也有說品茶是一大俗,菖蒲是一大俗,現在玩什麼就是「俗得很」。我也在想,為什麼我們把古人有深度、有文化的東西「玩」俗了?或許是因為不應該帶有任何的功利心,得帶著情趣、好玩的心態。 以前我在大學里教書,雖然也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但是退休以后,慢慢我才真正的知道我的靈魂里要什麼東西。很多人都說「把玩」,以前一講到玩,會想到你這個人是玩世不恭的玩,游手好閑,吊兒郎當。其實玩這個詞,是很高級的一個詞,玩是沒有功利性的。 什麼叫藝術?藝術即游戲。我這個園子和植物,我的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是我的精神的需要,它們將來都要離我而去,但是我覺得人生就是要充實一點,使你的精神世界得到升華,養我的心。不然的話,你就等于一個動物白來一趟,吃得飽飽的,養得白白胖胖的,只是一個軀殼。與其說我養菖蒲,不如說菖蒲養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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