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朝代更迭, 天下風云必動蕩, 戰爭頻發。
大漠黃沙里, 兩軍對壘, 一場廝殺正欲上演。
中原軍隊在獵獵風塵中, 與匈奴大軍交戰, 刀光劍影重重, 將軍被斬于馬下。
五千身著錦袍的精銳部隊, 悉數戰死在北國疆場之上, 無一幸免。
士兵們多是青壯年, 有的連媳婦兒都沒娶上。
當黑夜逐漸來臨, 回蕩著吶喊與痛呼的戰場, 歸于平靜。
被鮮血染紅的河流, 淙淙流淌, 無人收殮的尸骸, 堆積在河岸邊, 山高水遠, 再無歸家之期。
再過幾個春秋, 他們連白骨都不會剩下, 就這樣無聲地湮滅在歷史中。
千里之外的家鄉,
那里氣候宜人, 芳草萋萋, 深閨中的[少.婦], 卻難得睡一個好覺。
每每午夜夢回, 總是看見丈夫的身影, 在眼前晃來晃去, 而一朝夢醒, 才恍然驚覺, 原來千里赴疆場的他, 還沒有歸來。
至于丈夫的名字麼, 我們無從知曉。
因為他不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他不過是黑壓壓隊伍中的一個小兵, 就連奔赴戰場的路, 也是一步一步走著去的。
思念就像是一種慢性毒藥, 你明明知道它再發作, 卻無可奈何。
唯有心上人可解。
戰爭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
沒有人知道。
[少.婦]長嘆一聲, 又做起了針線活, 寒衣做了一件又一件, 始終沒人穿。
他應該, 很快就會回來吧。
這是晚唐邊塞詩人陳陶在《隴西行·其二》中描述的兩個場景。
一邊是鮮血白骨, 一邊是[少.婦]閨怨, 放在一起, 真是無處可話的凄涼。
《隴西行·其二》
誓掃匈奴不顧身, 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 猶是春閨夢里人。
陳陶此人, 也堪稱神秘。
壯年時屢試不第, 遂隱居山林, 不知所終。
一生作詩以平淡見稱, 《全唐詩》收錄其詩兩首, 《隴西行·其二》便是其中之一。
作為詩人, 他實在稱不上有名, 但一句「可憐無定河邊骨, 猶是春閨夢里人」卻讓他百世留名。
這首詩, 究竟好在哪里呢?
其一, 是因為它的「分裂」。
上一秒讀者還置身于激烈悲壯戰爭場面中,
兩個截然不同的場景, 形成鮮明對比, 卻又渾然天成地融合在一起。
擁有「上帝視角」的我們, 深深地被震撼了。
他們也許少年相識, 也許一見鐘情, 懷著對未來的深深期許, 結為夫妻, 立誓相守一生。
那可憐的女子, 對于悲劇的發生渾然不知, 災難的降臨與滿懷期待的等候, 刺痛了旁觀者的心。
誰忍心去告訴她呢?
你等的人, 永遠不會回來了。
王世貞在《藝苑卮言》中曾評:
此詩工妙, 卻為前二句所累, 筋骨畢露, 令人憎惡。
他認為, 詩是好詩, 但前兩句實在太拉胯, 令人生厭, 不免可惜。
但對此, 詩詞君卻有不一樣的看法。
誓掃匈奴不顧身, 五千貂錦喪胡塵。
這句詩傳遞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將士們立志驅除韃虜, 懷有保家衛國的志向, 為此不惜承受死亡的代價。
這就說明, 他們的犧牲, 不是愚昧的, 被迫的, 而是由心中的志向所驅使。
只是一場戰爭的開始與結束, 成與敗, 往往不是由這樣的「小人物」所能左右的。
大家與小家, 在那樣的時代, 很難兼顧。
懷有勝利的希望,卻最終失敗;懷有團圓的夢想,卻最終死別。
寥寥幾字,卻字字誅心。
其二,則是因為它看到了「小人物」,也寫活了「小人物」。
古往今來,詩文小說中,描寫戰爭的數不勝數。
但我們似乎只記得霍去病、衛青、李廣,記得岳飛、韓信。
在他們身后,數以百萬計的士兵、征夫,卻連名字都沒有。
將軍多威風啊,一將功成,青史留名。
小人物的喜怒哀樂,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是不重要的。
但在陳陶這首詩中,我們透過一個丈夫,一個妻子,看到了千千萬萬個因為戰爭而破碎的家庭。
一個人的犧牲,摧毀了幾個人的人生。
再想下去,不免心驚。
《載酒園詩話又編》中推測:陳陶《隴西行》「五千貂錦喪胡塵」必為李陵事所作。漢武欲使是匈奴兵毋得專向貳師,故令陵旁撓之。一念之動,殺五千人。
漢武帝天漢二年,貳師將軍李廣利率軍突襲匈奴,李陵奉命帶五千精銳吸引火力,分散匈奴兵力,遭到八萬胡軍圍剿,全軍覆沒。
也就是說,這五千人從一開始,就是淪為炮灰的命運。
對于統治者來說,這只是一種戰術,但對于「五千貂錦」而言,則是人生的終點。
陳陶以漢譏唐,全詩未卻對此事有一字評價,卻于閨情上大動筆墨,更顯深厚。
世人盛贊詩圣杜甫,為民發聲,以詩寫史,在詩詞君看來,這首《隴西行》,又未嘗不是如此呢?
在歷史的洪流中,也許我們都是可有可無的水滴與沙礫,但正是無數的水滴與沙礫,才匯聚成奔騰不息的河流。
每個人的存在,都彌足珍貴。
每個人的人生,都值得歌頌。
無論何時何日,都應珍惜,珍重。
很難兼顧。懷有勝利的希望,卻最終失敗;懷有團圓的夢想,卻最終死別。
寥寥幾字,卻字字誅心。
其二,則是因為它看到了「小人物」,也寫活了「小人物」。
古往今來,詩文小說中,描寫戰爭的數不勝數。
但我們似乎只記得霍去病、衛青、李廣,記得岳飛、韓信。
在他們身后,數以百萬計的士兵、征夫,卻連名字都沒有。
將軍多威風啊,一將功成,青史留名。
小人物的喜怒哀樂,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是不重要的。
但在陳陶這首詩中,我們透過一個丈夫,一個妻子,看到了千千萬萬個因為戰爭而破碎的家庭。
一個人的犧牲,摧毀了幾個人的人生。
再想下去,不免心驚。
《載酒園詩話又編》中推測:陳陶《隴西行》「五千貂錦喪胡塵」必為李陵事所作。漢武欲使是匈奴兵毋得專向貳師,故令陵旁撓之。一念之動,殺五千人。
漢武帝天漢二年,貳師將軍李廣利率軍突襲匈奴,李陵奉命帶五千精銳吸引火力,分散匈奴兵力,遭到八萬胡軍圍剿,全軍覆沒。
也就是說,這五千人從一開始,就是淪為炮灰的命運。
對于統治者來說,這只是一種戰術,但對于「五千貂錦」而言,則是人生的終點。
陳陶以漢譏唐,全詩未卻對此事有一字評價,卻于閨情上大動筆墨,更顯深厚。
世人盛贊詩圣杜甫,為民發聲,以詩寫史,在詩詞君看來,這首《隴西行》,又未嘗不是如此呢?
在歷史的洪流中,也許我們都是可有可無的水滴與沙礫,但正是無數的水滴與沙礫,才匯聚成奔騰不息的河流。
每個人的存在,都彌足珍貴。
每個人的人生,都值得歌頌。
無論何時何日,都應珍惜,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