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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奇淵:中美貿易摩擦:尋求共識的四點建議

本期主筆

碧玉刀——徐奇淵

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研究員

中美貿易摩擦:尋求共識的四點建議

要點:

1.中短期內可以大幅降低關稅、減少海外旅遊購物和代購, 將部分服務貿易逆差、誤差與遺漏項逆差, 轉移到商品貿易項下。

2.中長期角度, 可以通過空間佈局轉移貿易順差。

3.客觀認識中國對外出口依存度, 不能低估中國對出口的依賴。

4.對外開放政策是基本國策, 不是權宜之計, 即使面臨較大外部壓力, 也要統籌安排、有頂層設計。

5.對外金融開放, 尤其要區分金融領域直接投資、短期國際資本流動兩個不同的問題。

美國代表團已經回國, 中美即將展開下一輪對話磋商。 不過, 目前雙方分歧很大, 甚至對話還不在一個語境。 一方面, 中國的辯解側重於全球價值鏈(中國對美順差被其他國家賺走了)、外資企業在中國的投資利益(中國對美順差被包括美資在內的外資企業賺走了)、經常項目順差遠小於商品貿易專案順差(因為服務貿易有逆差)等角度。

而一方面, 在美國國內, 美國政客要面對的是底層廣大並不具備經濟學常識的選民, 對這些選民而言, 晦澀難懂的經濟學術語他們不甚瞭解, 只有進口、出口、貿易順差、就業才是最直觀的經濟變數。 同時, 中國對美國的順差持續上升, 的確具有很強的視覺衝擊力。

中美之間的逆差占到美國全部逆差的一半。 2009年, 中國對美順差還是1400億美元, 2017年翻了一倍, 達到2800億美元。 因此, 以這些底層選民為基礎的美國政府, 更多只關注雙邊貿易差額。 2018年3月, 特朗普提出要將美國對華貿易逆差減少1000億美元, 後來美國代表團又要求在2020年之前中美貿易順差要至少減少2000億美元。

因此在總體上, 中美雙方不在同一個對話頻道, 達成共識的難度較大。 給定要推動中美達成共識, 需要考慮的思路是:第一, 嘗試從美國的角度來採取政策舉措, 即如何削減雙邊貿易順差的角度來進行思考。 第二, 採用對中國儘量減少負面衝擊, 儘量無害的方式。 在此兩個前提下, 嘗試尋找中美可能達成的共識。 以下提出四點建議:

Part

1

第一, 中短期內可以大幅降低關稅、減少海外旅遊購物和代購, 將部分服務貿易逆差、誤差與遺漏項逆差, 轉移到商品貿易項下。

由於海外旅遊購物、代購, 中國的商品貿易順差可能被高估了。 2017年(人民幣總體升值背景下), 中國商品貿易順差4761億美元, 而服務貿易項下的旅遊項目逆差為2251億美元, 兩者合計之後經常帳戶順差將比商品貿易順差大幅下降。 對美國的情況是, 2016年, 中國對美貿易順差2540億美元, 其中旅遊專案逆差為262億美元, 旅遊專案逆差可以消除10%以上的雙邊貿易失衡。

由於統計存在困難, 實際上相當一部分海外旅遊購物、代購行為, 既沒有計入到商品貿易項下, 也沒有計入到服務貿易項下, 從而進入到了誤差與遺漏項目當中。

這也是近年來誤差與遺漏項目偏大的原因之一。

採取措施, 使得上述服務貿易差逆轉入到商品貿易項當中, 這是可能的。 例如, 儘快大幅調降相關種類商品的進口關稅, 減少進口限制, 同時採取措施稍加提高境外購物、代購的成本。 服務貿易項下將會有可觀的逆差, 轉移到商品貿易項下。

這樣做, 不但衝擊較少, 而且還有正面影響。 其一, 2016年, 中國整體旅遊項下的進口2501億美元, 其中從美國進口307億美元, 已經形成了巨大的購買力。 而這些購買力, 受益者除了國外生產商之外, 主要是海外代購者。 而且, 旅遊購物和代購的批量小、成本也高。

大幅降低關稅、同時配合削減消費稅, 將上述購買需求納入正式進口管道,

可以將海外購買需求轉移到國內, 同時增加國內零售、物流等環節的就業。 基於這項措施, 預期可以削減中國對美貿易順差約數百億美元, 總體貿易順差的削減規模將更為顯著;與此同時, 經常專案的餘額將相對穩定、誤差與遺漏項目的餘額也將有所減少。

Part

2

第二, 中長期角度, 可以通過空間佈局轉移貿易順差。

從中國來看, 大量的貿易順差、包括加工貿易帶來的順差, 是由國際分工體系所造成的給定結果, 符合中國過去的比較優勢。 但是從中長期來看, 中國需要以《中國製造2025》為方向, 推動國內產業結構升級。 在此過程中, 中國應更加重視對發展中國家、新興經濟體的對外開放, 在加速國內產業升級。 在推動《中國製造2025》的同時, 將部分過剩產能、超載產能轉移到越南、菲律賓、泰國等東南亞等國家,同時將中國對美順差逐步轉移到這些國家。實際上,隨著國內生產成本的上升,市場已經開始出現這種自發調整的趨勢。要客觀評價這種趨勢,中國要從貿易順差走向利益順差,必然要經過這樣一個階段。

但是,也要統籌協調好新興產業、傳統產業兩大引擎,統籌考慮國內產業轉型升級的速度,以及傳統產業向外、向周邊轉移的速度。不能出現傳統產能轉移走了,但是先進產能也沒有發展起來的情況。

過去40年,中國更多的是向發達經濟體開放。在未來,要更加重視向發展中國家開放。中國的國內經濟改革,和新時期的對外開放戰略,將同時在需求端、供給端重塑國際資金環流、商品環流格局。一方面,中國國內積累了大量儲蓄,在供給端通過直接投資,可以改善推動其他新興經濟體的能力建設、改善其經濟增速、增強其供給能力。另一方面,中國國內市場前景廣闊,能夠作為新興市場外需的重要來源,為其他新興經濟體提供新的大市場機會。這些都將使得國內經濟改革,與外部經濟環境的塑造進一步深度契合,為中國的內、外經濟政策提供統一的戰略框架。

Part

3

第三,客觀認識中國對外出口依存度,不能低估中國對出口的依賴。

一種代表性的誤解認為:根據核算,2017年GDP增速當中,淨出口拉動了0.6個百分點。即便沒有淨出口的貢獻,2017年GDP增速也將達到6.3%,並由此判斷中國對於出口的依存度較低——需要指出,這種觀點是錯誤的。

首先,淨出口對GDP的拉動是一種簡單核算。無法根據這一結果,對出口依存度進行分析和判斷。假設A、B兩國經濟規模相同,其中A國進口、出口均為100億美元,而B國進口、出口均為1億美元。在此情況下,兩國淨出口均為0,但是不能由此做出判斷,認為兩國的出口依存度是相同的。

事實上,一國對國內生產商品面臨的總需求可以分解為兩個部分:其一是自產自銷部分,即國內總需求當中,對國內商品的需求部分——這部分需求等於國內總需求減去這些需求當中被進口所滿足的部分,比如要減去的消費、投資、政府支出當中對進口的購買部分。其二是自產外銷,即外國對本國需求的部分,也就是出口。具體核算過程還會涉及到更多細節,例如中間品貿易。大致而言,中國國內生產商品面臨的總需求當中,約有19%為外部需求(即自產外銷部分)。

同時還需要認識到,中美雙邊貿易爭端對美國的衝擊相對較小。其一,中國對美出口是美國對華出口的約3倍。其二,美國GDP體量約為中國的1.6倍。其三,美國出口產品的可替代性總體較小,而中國出口產品的可替代性相對較大。這意味著,雙方提高相同的幅度的進口關稅,美國徵收的進口關稅將更多轉嫁到中國的生產者身上,而中方徵收的進口關稅將較多轉嫁到中國消費者身上。其四,3月20日至5月4日,中美兩國金融市場的反應已經有所體現,標普500指數下跌了1%左右,中國滬深300指數下跌超過7%。

Part

4

第四,對外開放政策是基本國策,不是權宜之計,即使面臨較大外部壓力,也要統籌安排、有頂層設計。對外金融開放,尤其要區分金融領域直接投資、短期國際資本流動兩個不同的問題。

在3月的博鼇亞洲論壇,習近平主席強調,“中國開放的大門不會關閉,只會越開越大”。 對外開放政策是我國的基本國策之一,是長期政策方向。改革開放40年以來,中國的對外開放已經取得了巨大歷史成就。不過,在面臨外部壓力的情況下,對外開放也需要做出頂層設計、避免將對外開放舉措作為權宜之計。

缺乏頂層設計的對外開放,在一定程度上以犧牲政策公信力、強化市場主體的短視、加劇市場波動為代價。在經濟政策充滿不確定性的情況下,企業家將無所是從,難以建立長期、穩定的信心。這也是外資企業、民營企業較多抱怨的問題。

具體地,在中美磋商過程中,開放的原則之一是:對外金融開放,要區分金融業的長期直接投資開放、短期資本金融帳戶開放兩者之間的關係。前者,例如銀行、證券、保險、信用評級公司、會計事務所等的市場准入,可以以較大的力度放開。但是,在短期國際資本流動管理方面,從國際經驗尤其是日本在1980年代的教訓來看,容易對國內宏觀經濟、金融市場秩序造成較大衝擊,一定要慎之又慎。

注:本文已經發表在5月14日《財新》週刊,轉自“奇淵經濟筆談”公眾號,如需轉載請注明出處。

END

何帆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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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微信號內容均為何帆工作室成員原創稿件,如需轉載,請務必注明版權,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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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部分過剩產能、超載產能轉移到越南、菲律賓、泰國等東南亞等國家,同時將中國對美順差逐步轉移到這些國家。實際上,隨著國內生產成本的上升,市場已經開始出現這種自發調整的趨勢。要客觀評價這種趨勢,中國要從貿易順差走向利益順差,必然要經過這樣一個階段。

但是,也要統籌協調好新興產業、傳統產業兩大引擎,統籌考慮國內產業轉型升級的速度,以及傳統產業向外、向周邊轉移的速度。不能出現傳統產能轉移走了,但是先進產能也沒有發展起來的情況。

過去40年,中國更多的是向發達經濟體開放。在未來,要更加重視向發展中國家開放。中國的國內經濟改革,和新時期的對外開放戰略,將同時在需求端、供給端重塑國際資金環流、商品環流格局。一方面,中國國內積累了大量儲蓄,在供給端通過直接投資,可以改善推動其他新興經濟體的能力建設、改善其經濟增速、增強其供給能力。另一方面,中國國內市場前景廣闊,能夠作為新興市場外需的重要來源,為其他新興經濟體提供新的大市場機會。這些都將使得國內經濟改革,與外部經濟環境的塑造進一步深度契合,為中國的內、外經濟政策提供統一的戰略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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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客觀認識中國對外出口依存度,不能低估中國對出口的依賴。

一種代表性的誤解認為:根據核算,2017年GDP增速當中,淨出口拉動了0.6個百分點。即便沒有淨出口的貢獻,2017年GDP增速也將達到6.3%,並由此判斷中國對於出口的依存度較低——需要指出,這種觀點是錯誤的。

首先,淨出口對GDP的拉動是一種簡單核算。無法根據這一結果,對出口依存度進行分析和判斷。假設A、B兩國經濟規模相同,其中A國進口、出口均為100億美元,而B國進口、出口均為1億美元。在此情況下,兩國淨出口均為0,但是不能由此做出判斷,認為兩國的出口依存度是相同的。

事實上,一國對國內生產商品面臨的總需求可以分解為兩個部分:其一是自產自銷部分,即國內總需求當中,對國內商品的需求部分——這部分需求等於國內總需求減去這些需求當中被進口所滿足的部分,比如要減去的消費、投資、政府支出當中對進口的購買部分。其二是自產外銷,即外國對本國需求的部分,也就是出口。具體核算過程還會涉及到更多細節,例如中間品貿易。大致而言,中國國內生產商品面臨的總需求當中,約有19%為外部需求(即自產外銷部分)。

同時還需要認識到,中美雙邊貿易爭端對美國的衝擊相對較小。其一,中國對美出口是美國對華出口的約3倍。其二,美國GDP體量約為中國的1.6倍。其三,美國出口產品的可替代性總體較小,而中國出口產品的可替代性相對較大。這意味著,雙方提高相同的幅度的進口關稅,美國徵收的進口關稅將更多轉嫁到中國的生產者身上,而中方徵收的進口關稅將較多轉嫁到中國消費者身上。其四,3月20日至5月4日,中美兩國金融市場的反應已經有所體現,標普500指數下跌了1%左右,中國滬深300指數下跌超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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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對外開放政策是基本國策,不是權宜之計,即使面臨較大外部壓力,也要統籌安排、有頂層設計。對外金融開放,尤其要區分金融領域直接投資、短期國際資本流動兩個不同的問題。

在3月的博鼇亞洲論壇,習近平主席強調,“中國開放的大門不會關閉,只會越開越大”。 對外開放政策是我國的基本國策之一,是長期政策方向。改革開放40年以來,中國的對外開放已經取得了巨大歷史成就。不過,在面臨外部壓力的情況下,對外開放也需要做出頂層設計、避免將對外開放舉措作為權宜之計。

缺乏頂層設計的對外開放,在一定程度上以犧牲政策公信力、強化市場主體的短視、加劇市場波動為代價。在經濟政策充滿不確定性的情況下,企業家將無所是從,難以建立長期、穩定的信心。這也是外資企業、民營企業較多抱怨的問題。

具體地,在中美磋商過程中,開放的原則之一是:對外金融開放,要區分金融業的長期直接投資開放、短期資本金融帳戶開放兩者之間的關係。前者,例如銀行、證券、保險、信用評級公司、會計事務所等的市場准入,可以以較大的力度放開。但是,在短期國際資本流動管理方面,從國際經驗尤其是日本在1980年代的教訓來看,容易對國內宏觀經濟、金融市場秩序造成較大衝擊,一定要慎之又慎。

注:本文已經發表在5月14日《財新》週刊,轉自“奇淵經濟筆談”公眾號,如需轉載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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