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滿樓
戊戌年中, 曾以一紙上書掀翻“禮部六堂官”的王照在事變后迅速逃往日本, 同行者為梁啟超, 后到者為康有為及數名弟子。
不過, 昔日同為維新陣營的這幾位在日本后, 很快因為政見不和而分道揚鑣。 其中, 尤其以前禮部主事王照與康有為等人的矛盾為大。
王照最反感的是康有為的虛張聲勢乃至有意欺瞞, 其在揭發康有為所謂“衣帶詔”時表示:
康有為刊刻的密詔并非真詔, 而是來自康的篡改偽造。 光緒皇帝密諭譚嗣同等四人, 謂“朕位今將不保, 爾等速為計劃, 保全朕躬, 勿違太后之意”,
如今, 譚嗣同等人已為變法獻身, 死無對證, 康有為得以任意篡改, 而漩渦之中的光緒皇帝卻無以自證清白。 康之做法, 表面是在尊皇, 實則坑害有之。
此外, 康有為向外散布譚嗣同的兩封“絕筆信”, 王照也直指其為偽作:“任公創辦《清議報》, 大放厥詞, 實多巧為附會。 如制造譚復生血書一事, 余所居僅隔一紙扇, 夜中梁與唐才常、畢永年三人謀之, 余屬耳聞之甚悉。 ”
從其思路來看, 王照向日方揭發康、梁作偽的目的是為了防止近衛篤磨等日本顯要被康有為等蒙蔽誤導, 以為“帝、后”矛盾真的不可調和, 由此作出錯誤的判斷和舉措。
如其在筆談末尾所說:
“今兄(注:何人不明)在此證康、粱之為人, 幸我公一詳審之, 以后近衛公赴北京, 亦必真知皇上與太后之情, 方可調和, 勿專聽一二人之私言為幸。 ”
康有為自稱奉詔, 無非是為了自抬身價, 其對王照的“異動”自是大為不滿。
其后, 康有為等竟憑人數上的優勢而對王照實行人身限制, 據后者自訴:
“康、梁等自同逃共居以來, 陵侮壓制, 及令照無以度日。 每朋友有信來, 必先經康、粱目始令照覽;如照寄家書, 亦必先經康梁目始得入封。 且一言不敢發, 一步不敢任行, 幾與監獄無異矣!”
在《興中會革命史要》一書中, 陳少白也對此事做了如下記述:
“不久, 康有為果然出來了, 同時廳內還有兩個人, 由梁啟超介紹, 一個是直隸人王照,
我們七個人圍著一張大圓桌坐下, 王照他是坐在我的左邊, 就對我說:‘請你先生評評理, 我們住在這里, 言語舉動不能自由, 甚至來往的信也要由他們檢查過, 這種情形實在受不慣。 ’
話還未了, 康有為覺得不妙, 就忿忿地對粱鐵軍說:‘你給我領他到外邊去, 不要在這里羅唣罷!’梁鐵軍起來強拉著王照出去, 我們就彼此縱談。 ”
由此可見, 王照的自訴并非虛言。
王照與康、梁等人屢發沖突后, 日方對此也頗感頭疼。
此后, 日本輿論界也改變了對“中國維新派”的看法, 其認為:
“中國變法過于急激, 致誤大事”;“清國亡命者康有為無以死殉事之決心, 其於此次政變前已得知消息, 但不與其他同志相議而率先由北京逃出, 在其同黨中評價不高。
對于王照, 一些報刊的評價還比較正面:
“王照為禮部主事, 此次來日之亡命者中, 以此人氣品最高。 王照離開北京之前, 其同志雖頻勸其避難逃亡, 但其掛念皇帝之安危, 從容不追, 大有臣子為王事而死之意。 勸說王照并非易事, 最后乃至強行拉扯, 才使其漸漸離開京城。 ”
1899年, 在清廷方面的壓力下, 加之“康、王水火, 慮生事端”, 日本政府給予康有為九千元旅費, 令其克日離境。
同年3月22日, 康有為乘船離開橫濱, 開始其歐美之旅。
在康有為離日本后, 王照也不自安, 其于3月25日致信日本外務大臣青木周藏, 其中曰:
外務省諸位大人殿閣下:自客秋蒙友人拔救,
況照乃無志之夫, 在北京時專以調和兩宮為務, 得罪之由, 亦不過因保薦康廣仁、梁啟超為顧問官耳。 及來貴國, 照亦從來未指斥藹太后之短, 故北京亦無刺照之意。
今請貴國以后不必資給保護。 照為一魚一樵, 皆天皇與諸公之德也。 且照無聲無臭, 必不礙兩國交誼, 謹此上聞, 伏乞察諒。 高山忠照 頓首。
高山忠照即當時王照在日本的化名。 由于王照的態度相對溫和, 目標沒有康有為、梁啟超那么大, 因而日方也沒有采取進一步的措施。
直到庚子年四月, 王照才偷偷潛回山東, 結束了流亡之旅。
參考資料:周敏之:《王照研究》、王照:《方家園雜詠紀事》等。
參考資料:周敏之:《王照研究》、王照:《方家園雜詠紀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