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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現場】急診寇里

用文字記錄生活

急診寇里

文/ 張 溢

夏初午後, 因病去醫院急診科觀察室輸液, 無意間看到了生活百態, 讓我心有觸動, 感慨良多。

斷掉大拇指的男人

護士用病床上推進來一個患者, 床邊圍了三四個人。 病人是一名右腳大拇指被鋼管砸斷收破爛的小販, 厚厚的紗布包裹著整個腳掌, 大拇指頭揣在病人的口袋裡。 他的臉色已經發黑, 卻沒有發出一聲疼痛的呻吟。 圍著的人中有他的妻子和不大懂事的女兒。

“咋辦?醫生說這裡接指手術做不了, 要去西安。 ”

“錢咋辦哩?哪裡有錢麼!這個手術起碼得四五萬!”

“給你幹活出了事, 你還能不承擔一點?”

“我給你提前說了安全責任自負, 這事情責任和錢你都找不著我, 我肯定不管!”

“你給人家打電話說麼, 多少先拿一點叫人看病……”

“我沒法說……”

“不敢浪費時間了, 超過八個小時斷指頭就接不上了!”

傷者的妻子、叫傷者來收舊鋼材的、承包工程的N道小工頭七嘴八舌的爭論了很久, 卻沒有結果。 病人依舊沒有呻吟, 他翻著電話, 尋找著能替他照看孩子和陪著去西安的人。 最後, 他們決定自己找黑車轉院, 因為醫院的救護車送要1200元, 黑車只需要300元。 然後, 妻子回家取身份證、合療本、借錢。 不覺間, 時間過去了近乎一個小時。

我不知道他有多疼, 但我在書本上知道十指連心是疼痛的代名詞。 我不知道妻子在說家裡沒錢而沒有意思慌張和急迫心疼表現的時候,

是否看到男人臉上流淌的的汗水, 是否感受到了男人鑽心的疼痛。 即使沒錢, 此時此刻當是緊急籌錢, 而不是爭論責任和其他, 這一切在以後都來得及。 人都離不開錢, 窮人的日子更是因錢而捉襟見肘。 我知道, 從商州到西安並入院治療, 至少需要三個小時, 麻藥鎮痛的效果能超過四個小時麼?十指連心的疼痛到底有多疼呢?

那一刻, 凝重的冷漠從我的腳底氤氳而起……

無人陪伴的逝者

急救室屏風簾子背後放著一具宣佈離世的遺體。

急救員在門外給兩個男人說:“你們自己給120打電話, 醫院在保證急診出診的情況下會將遺體送回去……”這兩個人應該不是逝者的親人,

因為他們沒有多少悲傷和焦急。

半個小時後, 蒙在逝者臉上的被子揭開, 我看到一個五十左右頭髮稀少衣著破舊而壯實的軀體, 從衣服和外貌以及幫忙的人判斷, 他大約可以肯定是一個貧瘠的勞動者。 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離開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受了怎樣的病痛而猝然離世, 但我看得出他的親人不在身邊, 他的離開是淒清而迅速的, 也許連一句遺言都沒有。 我糾結的是, 他意識清醒的時候想了些什麼?是對老人的不舍?對妻子的牽掛?還是對兒女的依戀?甚或那個時候, 他只是想到我會沒事的……

當一個生命消逝的之後, 我以為最受啟發和震撼的應該是旁觀者。

被氣死的老嫗

一陣陣高聲喧嘩吵得人心煩氣盛。

一群男男女女圍著一個臉色鐵青、雙目緊閉的老嫗喋喋不休。

“你要想開些, 你看把你氣得住院了有啥用?”

“不要和他們計較, 權當沒有乃回事!”

“安心住下來, 有啥想不開的哩!你都陣大年齡了, 他們愛咋就咋。 ”

不久, 掛著吊瓶的老嫗氣順蘇醒從床上坐了起來。 雖是普通人家, 卻也面皮光潔紅潤, 看得出保養不錯, 身體硬朗。 有人一勺一勺的給她喂水, 她看起來已經蠻靈動了, 卻好似無力自己端碗喝水, 就那麼伸著脖子, 伸著嘴巴, 尋覓著勺子。 有人送來了番茄燴面片, 她嫗依舊不伸手, 來人倒出一半喂她著。 我想, 她大約的確是無力去自我進食的。 剩下的飯, 被掛在窗子邊的不銹鋼把手上。 老嫗一邊吃著餵飯一邊說話, 一切都風平浪靜的過去了。

少頃, 一圈人便呼啦啦離開, 只留下被褥淩亂的病床, 還有掛在窗子邊不銹鋼把手上剩下的番茄燴面片……

過去, 我還真的不相信牙能咬碎, 真的不相信人能氣死。 如今, 看到了也就要寬慰自己, 身體是自己的, 還是要愛惜, 氣大傷身, 吃苦受累別人不能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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