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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山河: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抗战胜利后编余军官的无奈遭遇

抗戰期間, 國軍先后征召壯丁約1500萬人, 傷亡官兵320萬人(其中陣亡120萬), 其他原因死亡或失蹤100余萬人。 到1944年12月, 國軍在編部隊包括各種游雜武裝500余萬人, 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約100多萬人, 再加上偽軍近200百萬人。

近千萬青壯脫離生產第一線, 全部吃穿及軍需物資壓在人民頭上, 民生實在是不堪重負。 因此抗戰勝利后, 陳誠將軍第一時間立即著手對軍隊進行大刀闊斧的復員, 以減輕人民的負擔。

幾個月內, 陳誠將軍便裁減遣散了兩百萬戰斗力比較弱的部隊。 為安置裁編下來的軍官, 國民政府軍事當局在全國各地成立了31個軍官總隊收容編余官佐、軍、烈屬和無職軍官。

軍官總隊開始隸屬陸軍總司令部, 不久改隸軍政部。 1946年軍政部撤銷后, 軍官總隊改稱于中央訓練團, 總團設在南京, 并在重慶、武漢、上海、廣州、西安、沈陽等地設分團, 分別管理所在地區的軍官總隊, 并執行對轉業軍官的業務培訓。


中央訓練團第九軍官總隊, 收容了廣東第七戰區全部編余官佐, 多達七千余人。


第九軍官總隊長林廷華中將

軍官總隊的任務, 包括收容、管理和安置等三個方面。

第九軍官總隊的隊員的來源有兩個方面, 一是被撤消番號, 如前第七戰區下轄的暫二軍、獨九旅、獨二十旅及兩個邊區指揮部、五個守備區司令部, 十個挺進縱隊的官佐;二是無職務的軍官。

全總隊自總隊長以下的官佐, 一律按原來在部隊的級別支原薪, 無職軍官按入隊時核定的級別, 支領八成薪餉。

安置方面 當時對編余人員的安置項目分三個方面, 即轉業、退役與除役。 轉業去向有交通(鐵路、公路、郵政、航運)、行政、財會、文教、衛生、水產、農墾、工礦管理等, 還可轉業做警官。 轉業人員在培訓期間仍按軍官隊員待遇領薪, 轉業后即算退役, 屬于預備役, 還有可能召回。 除役即是退職, 脫離軍籍, 從此為民。


前第七戰區梅揭師管區司令部三等軍需正(同少校)張仕登退役證。


前陸軍暫編第二軍暫編第七師二一團八連上尉連長黃星朗復員轉業警官, 他應是軍統人員。

軍統的編余人員一般不準退役,

只準考警官學校。 進警校后與其他轉警察的軍官分別編隊, 結業從警保持現役軍籍和警官籍的雙重身份。


陸軍步兵上尉龍大本徐役證, 除役意味著他從此脫離軍籍。

出身行伍沒文化, 或者年齡超過現役軍齡的軍官(如規定陸軍上尉超過38歲為超齡, 余類推)可除役;正規軍官不愿轉業, 不愿留用, 本人要求除役的, 經批準也可辦除役。 除役金按照服役年齡計算。 每服役一年發一個月薪, 發給除役令。 回鄉后按原級月發百分之五十的退役俸, 由當地團管區每季度領發一次。


退役回鄉者稱在鄉軍官, 各省、縣、市組織有“在鄉軍官會”。 圖為陸軍在鄉軍官會證章, 本圖來源網絡。


第九軍官總隊第一大隊第一中隊隊員溫峭巖胸章


第二十軍官總隊胸標及證章, 該總隊在西安, 本圖來源網絡。

第九軍官總隊的證章是園形, 白底黃邊, 中間是紅色的“9”字。 粵語9與狗諧音, 因此他們自稱為“紅狗仔”。 戴著證章, 坐火車看電影過輪渡不用買票。

隊員到總隊報道時需要自帶行李, 報道后委派到隊任職, 十幾人編成一個班, 不按軍隊作息時間管束, 不值勤時, 可以穿便裝, 類似度假。 美其名曰說大家抗戰八年辛苦了, 現在放松心情休養一下。

畢竟都是軍官, 總隊的伙食經費還是比較充足, 分菜不分飯, 典型的三菜一湯, 白飯任裝。 只是有填不完的表格讓人頭疼, 每個預定用人的單位, 都需要一份個人履歷拿去參詳, 填得最多就是履歷表, 有些文化不高的軍官懶得費神,

用鋼板刻印油印好幾十份, 每遇填表就繳一份。

不是執勤期間, 大家閑得無聊, 三五成群結伴上湖南、下廣州去叨擾一下袍澤長官, 看看風景, 次數多了也無味。 未及月余, 軍官們廣東人喜歡做生意的本性發作, 有人出租證章給小販做生意省車費, 有人干脆找人集資入股合伙跑粵漢鐵路, 從廣州入貨, 湖南出貨, 利用異地差價倒騰物資。

退役軍官嘛, 自持抗戰有功于國, 如今解甲在即, 歸田無望, 前途茫茫, 所謂鳥盡弓藏, 兔死狗烹, 被國家拋棄的感覺很強烈, 一股怨氣沒地方發泄, 平時言行自然出軌, 行事橫蠻不說, 做生意就強買強賣。 坐火車貨物堵塞通道, 或是占別人座, 警察敢來管, 連警察也打。

余漢謀作為前第七戰區司令, 幾次到總隊講話勸誡老部下們規矩一點,但大部份人沒理會他,人都到不齊一半。何況,此時軍官總隊歸屬廣州行營管理。

事情鬧大之后,廣州行營主任的張發奎只好親自出馬,赴韶關慰問隊員。大王愛護部下是出了名的,隊員們一聽他到,十分興奮,駐樂昌、馬壩的大隊,一大早就登車到總隊十里亭,上萬人集合在操場上列隊聽其訓話。


1949年春,失去部隊的國軍軍官與士兵如失業人士一般茫然地站在廣州街頭。

有文史資料記錄張發奎向隊員說:八年浴血抗戰,大家作出犧牲才取得抗戰勝利,同志們確實辛苦了。本來大家對國家民族作出巨大貢獻,政府應該好好照顧你們,但現在政府沒力量安置大家,對不起同志們。但革命軍人不承受困難,那人民就要承受負擔,這個困難只有我們來承擔,再難不會比抗戰更難?……我聽講好多人跑粵漢路做生意,有人賺了也有人虧了本。照理,省主席宋子文都在做生意,難道大家就不能做?但話說回來,軍人做生意是不對的,非法的。你們影響交通,破壞治安、軍人榮譽丟光。因此我來勸大家以后不要再做生意了……宋子文做生意,好得很,我問他為大家爭取多點退役金(宋子文時任廣東省主席)。

我問過當時在場者,老人笑笑說,張司令那么斯文的話,花名(綽號)就不叫大王了,成萬人企系操場碌杉一樣,被罵得不敢做聲也不敢動(上萬人站在操場像電線桿子樣,被罵得不敢做聲不敢動彈)。

軍官們倒不是怕張的官威,而是懾于張發奎一直以來的正直無畏,真犯了軍法,你當老張心慈手軟,不敢殺人么?

1946年,張發奎在行營主任離任前,給軍官總隊爭取到了比較豐厚的退役金。只是金圓券也不值錢,隊員們拿到退役金立即跑到金器店買金保值,韶關金鋪的老板著實因此賺了一大筆。第九總隊全部隊員,于1947年4月安置完畢,完成使命。

陳重陽:(ID)連陽標統。前媒體人,現居廣州。歷史學者,軍史專家。

幾次到總隊講話勸誡老部下們規矩一點,但大部份人沒理會他,人都到不齊一半。何況,此時軍官總隊歸屬廣州行營管理。

事情鬧大之后,廣州行營主任的張發奎只好親自出馬,赴韶關慰問隊員。大王愛護部下是出了名的,隊員們一聽他到,十分興奮,駐樂昌、馬壩的大隊,一大早就登車到總隊十里亭,上萬人集合在操場上列隊聽其訓話。


1949年春,失去部隊的國軍軍官與士兵如失業人士一般茫然地站在廣州街頭。

有文史資料記錄張發奎向隊員說:八年浴血抗戰,大家作出犧牲才取得抗戰勝利,同志們確實辛苦了。本來大家對國家民族作出巨大貢獻,政府應該好好照顧你們,但現在政府沒力量安置大家,對不起同志們。但革命軍人不承受困難,那人民就要承受負擔,這個困難只有我們來承擔,再難不會比抗戰更難?……我聽講好多人跑粵漢路做生意,有人賺了也有人虧了本。照理,省主席宋子文都在做生意,難道大家就不能做?但話說回來,軍人做生意是不對的,非法的。你們影響交通,破壞治安、軍人榮譽丟光。因此我來勸大家以后不要再做生意了……宋子文做生意,好得很,我問他為大家爭取多點退役金(宋子文時任廣東省主席)。

我問過當時在場者,老人笑笑說,張司令那么斯文的話,花名(綽號)就不叫大王了,成萬人企系操場碌杉一樣,被罵得不敢做聲也不敢動(上萬人站在操場像電線桿子樣,被罵得不敢做聲不敢動彈)。

軍官們倒不是怕張的官威,而是懾于張發奎一直以來的正直無畏,真犯了軍法,你當老張心慈手軟,不敢殺人么?

1946年,張發奎在行營主任離任前,給軍官總隊爭取到了比較豐厚的退役金。只是金圓券也不值錢,隊員們拿到退役金立即跑到金器店買金保值,韶關金鋪的老板著實因此賺了一大筆。第九總隊全部隊員,于1947年4月安置完畢,完成使命。

陳重陽:(ID)連陽標統。前媒體人,現居廣州。歷史學者,軍史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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