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昱微 劉啟豪 孫薇
視覺設計:大西
B站紀錄片《人生一串》只播了幾集, 豆瓣評分就飆到了9.0分。 被中國版《深夜食堂》和《舌尖3》激發的遺憾終于得到了彌補, 網友們盡管哀嚎著, 也控制不住深夜點開它觀看的沖動。
它喚醒了大部分人的燒烤記憶。
每個人的記憶里都有一條陳舊的街道, 其中鱗次櫛比、高矮錯落地擠著各式招牌的飯店。 白天看上去毫無特色, 但一到晚上, 都支上了燒烤架子, 店鋪門頭和街燈在蒲扇扇起的濃煙里影影綽綽。
下了班的女人從學校接回孩子。 孩子坐在自行車后座上, 經過一條街的燒烤攤子,
沒過一會兒, 又有剛熬完考試或下班的年輕人蜂擁而至, 放眼望去, 人人嘴角都被鐵簽子燙出了黑印, 像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
再過一會兒, 劃拳敬酒的中年人也出現了, 屬于成年人的體面隨凌亂的簽子和倒了滿地的酒瓶漸漸釋放, 哭嚎過了, 新一天才能好好地開始。
聚焦于煙火味道的《人生一串》就是這些真實記憶的呈現。
區別于飲食紀錄片界的標桿《舌尖》, 《人生一串》風格獨特, 它是野蠻刺激的。 似乎燒烤這種返祖的飲食方式將人類的原始饑餓都激發了出來, 正如文案所言:“是什么能讓世界上所有的生物聞風喪膽,
導演非常了解現代人的刺激需求。
第二集《比夜還黑》令人印象深刻, 食材獵奇至難以啟齒, 烤法生猛至不忍直視, 但這正是“我大天朝燒烤夜宵里永不磨滅的暗黑氣質”。
比如來自廣西百色的烤豬眼睛。 畫面中, 瞳孔黑而大的豬眼睛被一雙白皙的手捏來捏去、再扔到盆里、擠滿了, 與每一個大膽的食客對視。
咬下去時, 滾燙的眼漿在唇齒間“噗”得爆裂, 如果急了, 口腔會被毫不客氣地燒灼一番。 危險刺激。
又如東北老板小軍手下的毛毛蟲與飛蛾。 鮮綠色的毛毛蟲被一把摘下, 擠出黑色與黃色的液體, 烤成香脆的皮, 這是需要和小軍把酒言歡一番才能獲得的美味。
而即使毛毛蟲們僥幸化繭成蝶了, 也仍然插翅難逃。 小軍會將活飛蛾的翅膀扯下, 一把插在簽子上直接入火。
還有廣東燒烤攤上, 一只只拼命逃離烤架又被拽回來的螃蟹、用力扭動身軀的鮑魚和一邊噴水一邊收縮的蚌埠……食客們笑著稱它們為“在火上跳舞”。
人是一場場饕餮盛宴的絕對主角。 為滿足牙的嚼勁、舌的刺激, 種種層次鮮明的食法被發明出來, 貪婪, 成了與情誼勾結的藝術。
相比之下《舌尖》的視角是謙卑的。 人不是主角, 而是大自然的寵幸者, 需要時刻心懷感激。
生長于香格里拉原始森林中的松茸, 分布稀疏、采摘困難。 僥幸采到后, 要將菌坑用松針蓋好, 以保護菌絲, 祈求新一年的饋贈。
因食物易壞而發明出的鹽漬、油浸、風干等手法,
子民們小心翼翼, 在獲得饋贈的同時遵守自然法則, 與《人生一串》中那種為我所用、引頸挨刀的熱辣完全不同。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 或許野蠻熱辣正是燒烤的藝術。 忙碌了一天的人們之所以相聚在露天燒烤攤里, 就是想釋放唯我獨尊的原始野性。 配合劃拳、罰酒和終究肯說出的心事, 重口的體驗相得益彰。
很喜歡第三集中的豆腐西施李碧, 鏡頭里的她穿著牛仔外套, 里面是一件黑色無袖背心, 調皮地露出一點香肩, 面色溫柔沉著地坐在那里給客人翻濕豆腐。
素食這一集很有意思, 甚至蘊含著一絲禪意。 和第四集鼻梁筋, 心管, 牛油, 板筋這些稀少刁鉆的食材相比, 幾道素食燒烤都著重突出一個耐心。
經典款豆腐卷卷的是大蔥, 改良款卷的是青椒、火腿腸和金針菇的碎丁, 餡料替換在其次, 重要的其實是那層難以名狀的豆皮。 良心與技藝兼備的豆腐坊老板“沒黑沒白”地干活, 就為了做好這樣一層薄薄的植物蛋白。
而豆腐西施手下的濕豆腐, 只能伴隨著西門大坂井里的水出生, 發酵還要看天氣,簡直有了古代道士看天求雨的遺風。
不問來歷,點完即吃,吃完即走,快餐因此摁住了都市男女的痛點,在不那么車水馬龍,時間流速尚未失去控制的中小城市中,仍舊有一位位老師傅真誠輕柔地從墊布上撕下一塊塊晶黃的豆皮,這下才體會到,追尋食材的來歷和轉化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反快餐的心態。
那些不愿意放棄自我堅持的小人物們——舉著電風扇給燒烤吹風的路邊攤父子不愿意離開家鄉,別出心裁的茄子妹想要多接觸一些不同的人和事,湍急的經濟化時代浪潮從門前洶涌流過,他們借燒烤找到了自己避雨的屋檐。
燒烤在夜宵中有著絕對的王者地位,而夜宵正是快節奏生活的人對朝九晚五的一種反抗,深夜出門覓食,除卻果腹的意味外,還是為了重新奪回自己對于生活的掌控力,即使那奪回意味著對體重和第二天精力的透支。
這也和燒烤“不健康的美味”的特點不謀而合,于火光熊熊的黑夜里約朋友或情人出來,一同體會油脂包裹下的各色食材帶來的快感和罪惡,談一點很模糊的默契與好感,都是為了印證在白天化身為資本主義螺絲釘的自己還沒有失去變回人形的能力。
吃燒烤是一件能展現人性豪邁的事情。男人可以赤膊、光膀子,顛勺炒菜、熱鍋下油的聲音混合著大街上所有聲音,足以讓你暢快地放開自己的嗓門,大家都是這樣,不用擔心誰吵到誰,大家都默許這種放縱,也不用擔心談話內容被隔壁桌聽到,因為這一晚你們說得很可能是同一件事:這么多年的兄弟情。
吃燒烤是一件令人生感到放松的事情。拉拉雜雜點一大桌子,啤酒、肉筋豆、腐串……和老朋友推杯換盞幾輪過后,也不過百十來塊錢,大家都有一種衣錦也不裝逼的自豪感,約人吃燒烤是一種我把你當自己人的親近和仗義,無論混的好不好,吃燒烤絕對能在交際活動中最大限度地保留人的顏面。
吃燒烤也是一件消弭人與人之間距離的事。三五好友相約在喧鬧的夜市里,走進一家簡易雨棚搭建的燒烤攤,可能是你第一次來,老板也熱情地招呼,“哥兒幾個,來啦,今天吃點啥?”好像你們是老熟人,進了自家的廚房。
而一旦坐到燒烤攤上,要想吃得好,必須得展現赤紅油亮的唇、大肆鼓動的咬肌和歡愉到猙獰的神色,再“尊貴”矜持的人,也被剝去面具,成了最樸素的樣子。
《人生一串》將這一切都捕捉了下來,它逼近每一個食客的臉,在油煙的洗禮下,讓他們像極了每一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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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酵還要看天氣,簡直有了古代道士看天求雨的遺風。不問來歷,點完即吃,吃完即走,快餐因此摁住了都市男女的痛點,在不那么車水馬龍,時間流速尚未失去控制的中小城市中,仍舊有一位位老師傅真誠輕柔地從墊布上撕下一塊塊晶黃的豆皮,這下才體會到,追尋食材的來歷和轉化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反快餐的心態。
那些不愿意放棄自我堅持的小人物們——舉著電風扇給燒烤吹風的路邊攤父子不愿意離開家鄉,別出心裁的茄子妹想要多接觸一些不同的人和事,湍急的經濟化時代浪潮從門前洶涌流過,他們借燒烤找到了自己避雨的屋檐。
燒烤在夜宵中有著絕對的王者地位,而夜宵正是快節奏生活的人對朝九晚五的一種反抗,深夜出門覓食,除卻果腹的意味外,還是為了重新奪回自己對于生活的掌控力,即使那奪回意味著對體重和第二天精力的透支。
這也和燒烤“不健康的美味”的特點不謀而合,于火光熊熊的黑夜里約朋友或情人出來,一同體會油脂包裹下的各色食材帶來的快感和罪惡,談一點很模糊的默契與好感,都是為了印證在白天化身為資本主義螺絲釘的自己還沒有失去變回人形的能力。
吃燒烤是一件能展現人性豪邁的事情。男人可以赤膊、光膀子,顛勺炒菜、熱鍋下油的聲音混合著大街上所有聲音,足以讓你暢快地放開自己的嗓門,大家都是這樣,不用擔心誰吵到誰,大家都默許這種放縱,也不用擔心談話內容被隔壁桌聽到,因為這一晚你們說得很可能是同一件事:這么多年的兄弟情。
吃燒烤是一件令人生感到放松的事情。拉拉雜雜點一大桌子,啤酒、肉筋豆、腐串……和老朋友推杯換盞幾輪過后,也不過百十來塊錢,大家都有一種衣錦也不裝逼的自豪感,約人吃燒烤是一種我把你當自己人的親近和仗義,無論混的好不好,吃燒烤絕對能在交際活動中最大限度地保留人的顏面。
吃燒烤也是一件消弭人與人之間距離的事。三五好友相約在喧鬧的夜市里,走進一家簡易雨棚搭建的燒烤攤,可能是你第一次來,老板也熱情地招呼,“哥兒幾個,來啦,今天吃點啥?”好像你們是老熟人,進了自家的廚房。
而一旦坐到燒烤攤上,要想吃得好,必須得展現赤紅油亮的唇、大肆鼓動的咬肌和歡愉到猙獰的神色,再“尊貴”矜持的人,也被剝去面具,成了最樸素的樣子。
《人生一串》將這一切都捕捉了下來,它逼近每一個食客的臉,在油煙的洗禮下,讓他們像極了每一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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