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璇
草月會館坐落于東京港區, 整個建筑包裹著幽藍的鏡面玻璃, 反射出周圍一切景物, 像清涼的濾鏡。 建筑的兩翼互相垂直, 轉角處的凹縫設計, 將直角切割出兩個45度角, 使平面和線條更為突出, 但無損簡潔氣質。 馬路對面就是皇太子的赤坂御所, 站在草月會館高層, 從凹縫處遠眺, 眼前是一片春色浸染的林海, 林海盡頭的天際又露出一帶高樓。 腳下可見的一小段馬路上, 無數車輛在鏡面構成的凹縫中魔幻地交錯穿梭。
這是一座修建于1977年的大樓, 出自日本建筑大師丹下健三, 如果沒人介紹,
很多穿戴精致的女學員在這里進進出出, 或在二層的咖啡廳就餐聊天。 落地玻璃通透, 綠意裹著陽光照進樓層。 不同于庭院中花道課的私密、樸拙與幽寂, 這里是開放的、都市的、精致的舒緩。
| 草月會館一層的石庭「天國」日裔美籍雕塑家野口勇作品
會館中也有和室, 但拍攝場所被特意安排在簡單的教室中, 外廳墻上掛了一幅法國抽象畫家喬治·馬蒂厄的暗色畫作。
“草月流是很前衛的重視表現手法的流派。 ”中村草山先生這樣介紹。 他是草月流總部家元教室講師, 1977年起入門二代家園敕使河原霞教室, 伴隨了流派的三代家元、四十年發展。 面對植物和花器, 他似乎有一種由衷的興奮在驅動, 躍躍欲試的狀態, 笑容很有感染力, 作品完成時, 會深深鞠躬。 為了展示插花的多種可能性, 他的五個作品, 由簡及繁, 風格差別很大。 每一個作品,
與其他花道師不同的是, 他全程讓花器面向觀眾、自己則幾乎始終對著作品的背面和側面。 “我們草月流是這樣站在后面插花教學, 便于學生從正面看清全過程。 人數多的時候這種教學法是必要的, 草月流第一代家元就開創了這樣的教學法。 ”
| 中村草山先生全程站立于作品后方直至完成
1927年, 27歲的敕使河原蒼風創立草月流, 提倡無論何時、何地、何人, 使用何種素材都可進行插花, 開使探索具有當代性的花卉造型藝術。 蒼風主張“花是具體的, 而插花藝術是抽象的”, “花道是活著的雕塑”。 相比于花道家, 他更多被認為是裝置藝術家甚至綜合藝術家,
二代家元是蒼風的長女敕使河原霞, 她去世后, 蒼風的長子敕使河原宏繼任三代家元。 他更為人所熟知的身份是日本新浪潮電影著名導演, 同樣是“不做導演, 就得回去繼承家業”, 敕使河原宏卻兼顧得相當出色。 早在五十年代他還曾牽頭組建草月藝術中心, 聚集了當時各領域的叛逆新銳, 使“草月”成為前衛藝術的代言, 從中走出不少日后的藝術巨匠。
| 敕使河原宏作品 來自草月流網站
敕使河原宏在花道上的一大突破是使用“竹”為材料進行舞臺藝術創作, 自此竹元素也成為草月流的顯著特點。
敕使河原宏也熱衷陶藝, 中村草山在第三個作品中使用的異形陶制花器就出自他手, 完成的大型作品花團錦簇、適和公共空間, 其實花材并沒有密集到擁擠, 而是保留了每一朵的精致,通過調配色彩明暗提升茂盛感和立體感,有種燦爛的愉悅。“大型花卉作品要隨時關注整體美和空間感,無論哪個角度觀賞都不能有死角。”而傳統花道作品只供正面觀賞,這是很大的不同。
| 敕使河原宏創作的花器
中村草山也展示了帶有傳統元素的作品。草月流基本投入花的主枝概念與之前看到的其他流派又略有不同,名為“真、副、控”。插貯時,將一根與花瓶高度相近的枝材上端劈開放入瓶中,主枝劈開根部,與瓶中枝叉交叉后抵于瓶壁,支撐固定。盛花的“分株插”法,用到了草月流特有的劍山,彎月形與圓形劍山扣在一起,起到加固和裝飾作用。
| 草月流使用的劍山
面對寶藍色的玻璃細口瓶,中村草山從一大束淡粉色山茶上剪下一支盛開、一支花苞,又去除了莖上的大部分葉子,僅留圍繞花朵的兩三片,用清水擦凈,長花莖彎曲成弧線,短的則直接放入瓶口,幾乎片刻之間完成了作品,沒有任何調整修改。這樣的“一輪插”,用少量花材在相對小的花器中插貯,看似簡單,卻頗見功力,僅僅是如何從一大叢花材中做出取舍,就需要重點學習。“
其實這當中體現了時間的流動,比如,即將開放的代表未來的花苞,和已經開放的代表當下的花朵,有‘物語’在其中,這個作品雖說不上是傳統,但花道當中的這種故事性,希望大家能有所了解。”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文化含義,盡管使用現代感極強的器物,觀者仍一眼就看出古典的清寂。
茶花這種很有日本味道的花材,通常會搭配有古董風格的花器,但中村草山索性選用玻璃花器,他解釋說,是為了讓大家看到選材的自由。“至于放松嘛,還是插大花的時候比較從容,因為單枝的花,哪怕只剪掉一片葉子也要非常謹慎用心,所以相對來說插大型花卉反而很放松,插單枝的花會謹小慎微,非常專注。所以大概這個難度更高吧。”
中村草山主張懷著奉獻、招待的心去插花:“用應季花材,去展示季節感,偶爾讓插花人從中獲得愉悅,共享季節美的愉悅,這是家元蒼風告誡我們的插花的真諦”。他不希望人們總強調“這是日本人插的花”,認為成就插花的關鍵在于親自動手,不去進行分類,才能體會到插花的真正樂趣,傳播日本文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欣賞者從中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順應時代發展,享受發展和變化帶來的樂趣。
插花過程中嚴格地使用了“水切”,我們也就此追問,還有什么讓花材能持久保鮮的方法。中村草山回答:“因為是有生命的東西,所以花開花謝,這是非常自然的,不是要如何保持這個狀態,而是每次都要插新的花,因為每次都不同,做起來才有趣。插花就是感受當下特定瞬間的美,明天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而是保留了每一朵的精致,通過調配色彩明暗提升茂盛感和立體感,有種燦爛的愉悅。“大型花卉作品要隨時關注整體美和空間感,無論哪個角度觀賞都不能有死角。”而傳統花道作品只供正面觀賞,這是很大的不同。| 敕使河原宏創作的花器
中村草山也展示了帶有傳統元素的作品。草月流基本投入花的主枝概念與之前看到的其他流派又略有不同,名為“真、副、控”。插貯時,將一根與花瓶高度相近的枝材上端劈開放入瓶中,主枝劈開根部,與瓶中枝叉交叉后抵于瓶壁,支撐固定。盛花的“分株插”法,用到了草月流特有的劍山,彎月形與圓形劍山扣在一起,起到加固和裝飾作用。
| 草月流使用的劍山
面對寶藍色的玻璃細口瓶,中村草山從一大束淡粉色山茶上剪下一支盛開、一支花苞,又去除了莖上的大部分葉子,僅留圍繞花朵的兩三片,用清水擦凈,長花莖彎曲成弧線,短的則直接放入瓶口,幾乎片刻之間完成了作品,沒有任何調整修改。這樣的“一輪插”,用少量花材在相對小的花器中插貯,看似簡單,卻頗見功力,僅僅是如何從一大叢花材中做出取舍,就需要重點學習。“
其實這當中體現了時間的流動,比如,即將開放的代表未來的花苞,和已經開放的代表當下的花朵,有‘物語’在其中,這個作品雖說不上是傳統,但花道當中的這種故事性,希望大家能有所了解。”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文化含義,盡管使用現代感極強的器物,觀者仍一眼就看出古典的清寂。
茶花這種很有日本味道的花材,通常會搭配有古董風格的花器,但中村草山索性選用玻璃花器,他解釋說,是為了讓大家看到選材的自由。“至于放松嘛,還是插大花的時候比較從容,因為單枝的花,哪怕只剪掉一片葉子也要非常謹慎用心,所以相對來說插大型花卉反而很放松,插單枝的花會謹小慎微,非常專注。所以大概這個難度更高吧。”
中村草山主張懷著奉獻、招待的心去插花:“用應季花材,去展示季節感,偶爾讓插花人從中獲得愉悅,共享季節美的愉悅,這是家元蒼風告誡我們的插花的真諦”。他不希望人們總強調“這是日本人插的花”,認為成就插花的關鍵在于親自動手,不去進行分類,才能體會到插花的真正樂趣,傳播日本文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欣賞者從中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順應時代發展,享受發展和變化帶來的樂趣。
插花過程中嚴格地使用了“水切”,我們也就此追問,還有什么讓花材能持久保鮮的方法。中村草山回答:“因為是有生命的東西,所以花開花謝,這是非常自然的,不是要如何保持這個狀態,而是每次都要插新的花,因為每次都不同,做起來才有趣。插花就是感受當下特定瞬間的美,明天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