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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德昌逝世十一周年,他只拍我们看不到的事

編輯:劉啟豪

視覺設計:大西

2007年6月29日, 有“臺灣社會手術刀”之稱的電影大師楊德昌因結腸癌病逝于洛杉磯, 享年59歲。 時至今日, 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一年。

|楊德昌

楊德昌的作品不多, 二十幾年的創作生涯中, 一共只拍了七又四分之一部電影(首部作品《指望》是《光陰的故事》里四個短篇故事中的一段), 一方面是由于他給自己定的標準很高, 和他一起工作過的人形容他是“吹毛求疵什么都罵的藝術家”, 一方面也因為他進入電影領域的時間很晚, 在美國佛羅里達大學獲電機工程碩士后, 他在計算機行業工作了七年,

34歲時才回到臺灣開始擔任編劇及演員。 著名編劇, 作家吳念真不止一次說過, “這個王八蛋, 拍片速度太慢了, 不然怎么會只有那幾部電影呢。 ”

2000年在戛納斬獲最佳導演獎的《一一》是楊德昌最后一部電影, 或許也是他一生中最溫暖的作品, 法國媒體形容楊德昌把“生命的詩篇”透過電影傳頌吟唱, 在敘述一則簡單的家庭故事時, 真正觸摸到“情感的精髓”, 以四兩撥千金的嫻熟技巧交待了少女心事、童年困惑、事業危機、家庭糾紛, 以及對宗教的慨嘆和對時事的諷刺。

|《一一》海報

某種程度上, 《一一》像是他以往7部電影的大集成和大總結。 7歲的洋洋說拿相機拍大人的后背, 說:“你們自己看不到, 我給你們看啊。 ”一句話道出了楊德昌的志向——“告訴別人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給別人看他們看不到的事情。 ”

|《一一》中喜歡用照相機拍大人背面的洋洋

今日特選黃愛玲對楊德昌和《一一》的評論, 緬懷這位敢于剖開生活真相的華語電影先驅。

談《一一》(2000), 如何談起才好?

記得第一次接觸楊德昌的電影, 是在一九八七年的香港國際電影節, 看的是《恐怖分子》(1986)。 回想起來, 那還是香港國際電影節第一次可以選映臺灣電影呢。 那個時候, 朋友們都看得興奮, 我卻頗有保留, 心里想:他怎么可以對片中的人物如此無情, 難道就沒有一點惻隱之心?


|《恐怖分子》海報

說到底, 穹蒼之下, 萬物皆一, 當作家的虛榮不見得就比一個凡夫俗子的營營役役來得高尚。 我當時是看到了他的冷酷,

而忽略了他的憤怒。 這份憤怒在他九十年代中期的《獨立時代》(1994)和《麻將》(1996)里, 得到了近乎放肆的宣泄, 好些朋友都開始認為楊德昌的電影不再好看, 我倒又覺得他難得還有那么一股氣。 這年代, 誰還顧得了憤怒?再者, 影片雖有失控之虞, 卻明顯地看到他正在尋找一種新的方向;他的演員猶如在舞臺上演出, 而他就是那鏡頭, 不再躲在幽暗的角落里觀望人生, 反而不避嫌地在人物之間穿梭往來, 有時候也正因為太接近, 而暴露了演員過火的痕跡。


|《恐怖分子》劇照

話說回來, 《恐怖分子》之后, 我陸陸續續有機會看到了楊德昌較早期的作品《指望》(1982)、《海灘的一天》(1983)和《青梅竹馬》(1985), 哦, 我是看錯了, 此君可是一個有情人。 前者寫少女的青蔥歲月,

縱有詩樣的情懷, 但更真實的卻是成長的寂寞與痛楚;后者寫都市男女阿隆阿貞, 本來正值盛年, 感情的世界卻荒蕪如一片廢墟。 我們常常只看到其影像與敘事結構的理性嚴謹, 甚或其作品所承載的對現代臺灣社會的批判, 而忽略了他對“人”其實 有著深切的關愛與同情。


|《青梅竹馬》劇照

及后看到足本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1991), 楊德昌將個人成長的體驗放在歷史的大潮里來觀照, 情深而冷靜, 在那暖暖而含光的畫面里, 透著一份絕望的溫柔, 令人潸然淚下。 楊德昌電影最好看的地方, 原來都是從他的私人回憶寶盒里掏出來的;因為真摯, 所以動人。


|《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劇照

看《一一》的時候, 有點像參與了一次家庭大聚會

楊德昌召集了其所有作品里的大小人物, 鬧哄哄地聚首一堂, 拍了一幅大合照, 就像影片的開端與結尾。 《指望》里的小男生小華長大了, 經歷過牯嶺街時期的少年憂郁, 現已人到中年, 他大抵要比散漫的阿隆長進, 干最時髦的計算機專業, 有妻有兒有屋有車, 過著讓人羨慕的中產生活, 底子里卻郁郁寡歡——人人都叫他NJ;《海灘的一天》中的林佳莉興許做了NJ的太太, 外人看來, 她的家庭事業都頗順暢, 生命應該是充實的, 為什么依然不快樂?

NJ的初戀情人可就是能干的阿貞?她天生世故, 太早曉得俗世的要求, 倒錯過了青春的號召, 平白等了半輩子。 浮夸淺薄的舅舅與他的那一幫, 活脫脫就是從《獨立時代》和《麻將》里頭跑出來的一群, 生活就是銅錢碰銅錢,叮叮當當的倒也熱鬧,一旦沉靜下來,空虛在家的四面墻壁內來回激蕩,像打回力球。


|NJ(吳念真飾)和情人

從中國大陸連根拔起移居臺灣的一輩,只剩下婆婆一人,但她也要離去了,一并帶走他們那一代堅實的價值觀與綿綿的思憶。然而,有些事物卻是不會變的,如成長時期的挫敗與孤立無援,如情感世界的復雜與無奈,如成人世界的虛偽與不可理喻……每一個女孩都曾經是小芬、小明或婷婷,每一個男孩都曾是小華、小四或胖子。


|婷婷和婆婆

以前楊德昌縱使是在訴說自己那一代的故事,也總是站得遠遠的,如在夢中,常用一個跳出來的自己,觀望著另一個自己。在《一一》里,他借吳念真的角色貼近真實中的自己,同時也借洋洋的角色延續他的電影夢。洋洋讓人想起《恐怖分子》中終日拿著攝影機到處拍照的小強,但小強漫無目的地拍,而洋洋倒是很清楚自己要拍的是什么,只是旁人不明白罷了。

文章摘自黃愛玲《夢余說夢》,牛津大學出版社

該內容為騰訊獨家合作內容,未經許可禁止轉載

生活就是銅錢碰銅錢,叮叮當當的倒也熱鬧,一旦沉靜下來,空虛在家的四面墻壁內來回激蕩,像打回力球。


|NJ(吳念真飾)和情人

從中國大陸連根拔起移居臺灣的一輩,只剩下婆婆一人,但她也要離去了,一并帶走他們那一代堅實的價值觀與綿綿的思憶。然而,有些事物卻是不會變的,如成長時期的挫敗與孤立無援,如情感世界的復雜與無奈,如成人世界的虛偽與不可理喻……每一個女孩都曾經是小芬、小明或婷婷,每一個男孩都曾是小華、小四或胖子。


|婷婷和婆婆

以前楊德昌縱使是在訴說自己那一代的故事,也總是站得遠遠的,如在夢中,常用一個跳出來的自己,觀望著另一個自己。在《一一》里,他借吳念真的角色貼近真實中的自己,同時也借洋洋的角色延續他的電影夢。洋洋讓人想起《恐怖分子》中終日拿著攝影機到處拍照的小強,但小強漫無目的地拍,而洋洋倒是很清楚自己要拍的是什么,只是旁人不明白罷了。

文章摘自黃愛玲《夢余說夢》,牛津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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