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見古人, 后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 獨愴然而涕下。
——《登幽州臺歌》
「胸中自有萬古, 眼底更無一人。 古今詩人多矣, 從未有道及此者。 此二十二字, 真可以泣鬼。 」(黃周星《唐詩快·卷二》)
有多少人, 是因著這一首詩, 知道了初唐年間有一位詩人叫陳子昂?
又有多少人, 因著這首詩, 感到靈魂深處一根名為「孤獨」的心弦被輕輕撥動?
1300多年的歲月汩汩而過, 悠悠天地間, 一個孤獨者的身影, 卻被時光暈染得愈加分明。
故事要從公元696年, 即武則天萬歲通天元年說起。
那一年, 契丹李盡忠、孫萬榮等人反叛朝廷, 攻陷了營州。 建安王武攸宜奉命出征, 陳子昂擔任參謀, 隨軍出行。
武攸宜是武則天的侄子, 這個人為人輕率, 少謀略, 偏偏又固執己見, 聽不進別人的建言。
果然, 武攸宜剛一出兵就前軍大敗, 士兵的士氣愈發低落。
眼看著戰爭形勢更加嚴峻, 陳子昂當即以書面形式指出了武攸宜帶兵不嚴、軍法不立,
「分麾下萬人為前驅, 契丹小丑, 指日可擒」, 他信心滿滿, 武攸宜卻完全不采納他的建議。
在他又一次建言獻計時, 被惹怒了的武攸宜將他降職為軍曹。
英雄不用的痛苦達到極致, 終于有了這一篇驚天動地、可泣鬼神的哀歌——《登幽州臺歌》。
幽州, 是古代十二州之一, 如今的北京市。 幽州臺, 即黃金臺, 又稱薊北樓, 是燕昭王為了招納天下賢才而特地建造的。
燕昭王, 本名姬職, 是戰國時燕國的第三十九任君主, 戰國七雄之一。
然而他最為人們所熟知的, 卻是他禮賢下士、愛賢敬賢的名聲。
據說當時各國許多有名的才士, 如鄒衍、樂毅、屈庸等, 紛紛投奔于他。
為了廣納賢才, 他甚至在沂水之濱, 修筑了一座高臺, 用來招徠天下賢士。 臺上放置千兩黃金, 作為贈送給賢士的進見禮。
這便是著名的「黃金臺」。
李賀曾有詩句「報君黃金臺上意, 提攜玉龍為君死」, 說自己愿意為這樣的君王戰死。
女為悅己者容, 士為知己者死,
然而卻并非每個人都能如樂毅一般, 有幸遇到燕昭王這樣的知己。 陳子昂此時所感到的, 正是這樣一種懷才不遇的深深憤懣。
陳子昂所處的時代是武則天當政時期, 當時為了鞏固政變后所帶來的朝堂震蕩、大臣的猜忌, 武則天設立了一套「獎勵告密」的政治部署,
陳子昂本來是擁護武則天的, 卻偏偏因品性孤直, 總是上疏納諫, 得罪了上司, 也讓武則天對他產生了隔膜。
于是有了開頭兩句——「前不見古人, 后不見來者」。
「古人」此時指的便是古代如燕昭王一般能夠禮賢下士的賢明君主, 「來者」指的便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后世的賢明君主。
詩人看不見古代的賢人們, 古代的賢人也沒來得及看到詩人;詩人也看不見未來的明君們, 未來的明君亦同樣看不見詩人。
詩人覺得自己像是被命運拋擲到光明與光明間隔的黑暗夾縫里, 他茫然四顧, 卻找不到絲毫出路。
一連兩個「不見」, 詩人生不逢時的孤單寂寥之感, 也便在這杳渺蒼茫的時空里一點一點彌漫開來。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詩人站在幽州臺上縱目遠眺,但見天地蒼茫、宇宙悠悠,自己竟是顯得這般孤單渺小,不由得悲從中來,止不住的熱淚紛紛了。
如果說最開始,詩人的孤獨尚且是源于自己的懷才不遇。然而隨著詩人俯仰宇宙、回溯古今,他的孤獨已然超越了一己的寂寞悲愁。
它傳達給讀者的,是一種對生命更普遍孤獨性的體驗。
這種孤獨,是痛惜于整個時代的長夜難明、蕭條肅殺;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清】龔自珍《己亥雜詩》)
這種孤獨,也是深感人間知己難求、知音難覓的孤單愁苦;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宋】岳飛《小重山》)
這種孤獨,更是面對這浩茫寬廣的宇宙天地與滄桑易變的古今人事,所生出的蒼茫寂寥之感。
「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唐】王勃《滕王閣序》)
這一聲喟然長嘆,是如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一般的,振聾發聵、震古爍今。
透過這一首小詩,我們「仿佛在白茅蕭蕭、天低云暗的曠野,聽到嗷然長吟的畫角;仿佛在陣云深擁,萬幕不嘩的戰地,聽到駿馬的幾聲悲鳴;也仿如在深山窮谷,踽踽獨行,忽聞萬木怒鳴,千林振響(劉逸生《唐詩小札》)」。
悲壯有之,激昂有之,蒼涼有之,曠遠有之,百感茫茫有之,孤高懷抱有之。
這一曲幽州臺上的歌聲,響徹了百年、千年,依舊如黃鐘大呂般,震動著每一個讀到它的人。
也便在這杳渺蒼茫的時空里一點一點彌漫開來。「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詩人站在幽州臺上縱目遠眺,但見天地蒼茫、宇宙悠悠,自己竟是顯得這般孤單渺小,不由得悲從中來,止不住的熱淚紛紛了。
如果說最開始,詩人的孤獨尚且是源于自己的懷才不遇。然而隨著詩人俯仰宇宙、回溯古今,他的孤獨已然超越了一己的寂寞悲愁。
它傳達給讀者的,是一種對生命更普遍孤獨性的體驗。
這種孤獨,是痛惜于整個時代的長夜難明、蕭條肅殺;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清】龔自珍《己亥雜詩》)
這種孤獨,也是深感人間知己難求、知音難覓的孤單愁苦;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宋】岳飛《小重山》)
這種孤獨,更是面對這浩茫寬廣的宇宙天地與滄桑易變的古今人事,所生出的蒼茫寂寥之感。
「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唐】王勃《滕王閣序》)
這一聲喟然長嘆,是如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一般的,振聾發聵、震古爍今。
透過這一首小詩,我們「仿佛在白茅蕭蕭、天低云暗的曠野,聽到嗷然長吟的畫角;仿佛在陣云深擁,萬幕不嘩的戰地,聽到駿馬的幾聲悲鳴;也仿如在深山窮谷,踽踽獨行,忽聞萬木怒鳴,千林振響(劉逸生《唐詩小札》)」。
悲壯有之,激昂有之,蒼涼有之,曠遠有之,百感茫茫有之,孤高懷抱有之。
這一曲幽州臺上的歌聲,響徹了百年、千年,依舊如黃鐘大呂般,震動著每一個讀到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