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養活弟弟，爹娘要把我當做兩腳羊賣掉。於是我搶先一步把自己賣給了人牙子，因為我知道兩腳羊必死無疑，反而跟著人牙子才有一線生機。

自我7歲起，老天就再沒下過一滴雨。此後三年，我也再沒吃過一頓飽飯。家裏先是吃到了重糧，之後連周邊樹皮野草都被了。後來開始有人吃觀音土，我嘗過那土塊苦難咽，且只敢吃一點點，用口水咽開了，長脖子才咽得下去。好在家裏爹娘和弟弟都還活著，靠著爹一家每日能吃上一口東西，比死也就多口氣。

我閉眼想起小時候吃過的白麵饃饃，回憶中甜甜的麥香，激得我渾直起皮疙瘩。可今天一天，我什麼都沒吃到。爹著臉從外面回來，我滿懷希看過去，卻看到了如刀的目。一家子早早睡下了，睡著就覺不到。

此時只聽黑暗中傳來一聲輕呼："兒，我為了像貓抓般疼的要命，卻咬住拼命忍住疼痛沒吱聲。我不想爹娘再為自己多心。"

"兒睡著了，娘怪怪的。為什麼著嗓子說話？" 鄰村老高說："兒，給他給5斤高粱面。"

爹的聲音沉沉的，娘的聲音似乎變得森起來："想保住寶地，只能舍了份整整5斤。"

一陣沉默，爹微微歎口氣："他也是你上掉下的。"

娘的聲音帶著哽咽："我也捨不得，可是能賣的只有他。要不賣我吧，村裏面餘下幾戶了，死的差不多了，能找到老高願意買他，也是看他不大不小很合適。"

又是一片死寂，娘的聲音像爬行的蛇，冷詭異："他爹，你知道高家買他是幹嘛的吧？"

咬著背角，眼睛卻幹的流不出淚。

傳聞有人被當做牲口賣掉，被賣的人就做兩腳羊，前或兩清後，不許過問生死，他們怎麼忍心？我不信爹娘捨得讓別人吃了我。

可娘走的時候，目雖有些躲閃，語氣卻堅定："兒，爹和我去親戚家串門，一會要是方便，親戚會來接你。記住，來的人姓高，你就跟他走。"

我心下一片冰涼，昨夜裏聽到的不是夢，是真的。不多時，門口有響，接著有人揚聲問："屋裏還有人嗎？"

我好久沒聽過這麼洪亮的聲音，這麼快我認命的捂著的發疼的胃，慢慢挪到門口。

門口站著一個中年人，那是我這一年裏從未見過的健壯的、圓潤的、完整的一個人。挽著油亮的髮髻，臉龐紅潤，材盈。

我盯著，只等說出"我姓高"這三個字。

"賣孩子嗎？娃一貫前。" 臉上堆起笑意，大聲向屋裏問，眼睛上下打量著我。

"原來是專門買賣人口的人牙子。" 後的驢車上坐著幾個孩子，一個個面帶菜，瘦一把骨頭。我瞧見其中一個娃手裏拿著一塊黑饃饃，眼睛一亮。

"人牙子，轉要走麥，我踉踉蹌蹌走到他跟前，一跪倒在他腳下。我斷定這人牙子不是做兩腳羊買賣的，買去做羊的人不可能給吃食。"

"你家大人呢？" 人牙子眼中閃過貪婪之。

我指指屋裏："和弟弟。"

"在屋裏，我自賣自，不過得拿糧換，我用力著鼻子，聞著空氣中混著臭的黑嬤嬤甜味，心中燃起了希。"

"若高的一來，我必死。現在跟著人牙子走，還有機會能逃過一劫。我忘了恐懼和傷心，只想活命。我將他給我的滿滿一袋蒸好的黑饅頭，送進屋裏，又拿出來兩個，我揣兜裏一個拿著，另一個去了隔壁院子。"

旺兒坐地上，子浮在床上，旺兒細瘦的手臂垂在床邊，泛著令人噁心與憐憫的青黑。我他他沒反應，我心中頓時升起一不安，還夾著強烈的恐懼。

"我上前輕輕推了旺兒一把。老婦人的子沒有一點溫度，隨著我的力道倒在了床邊。旺兒不知什麼時候咽了氣，眼睛張得老大，眼角掛著一道乾涸的黃淚痕。"

我死死咬住，生生憋回一聲尖，心頭泛著酸與無奈。

"回到我家院裏跪下，對爹娘的恨意消散了不。我這一去，不知能不能活下來，爹娘一樣，生的希渺茫。我看到鄰居就在自己邊，一個接一個死去。才剛明白這一點的他們，已經走到絕路上了。"

"我垂頭與爹娘告別，爹娘兒不孝，自此別過。"

"你們要5斤高粱面，現在這口袋黑饃饃大約也有5斤。能暫時保弟弟一條小命，也能給兒一個活命的機會。別怪兒逃走，來日兒有了出息再來孝順你們。"

"磕完三個頭，我抹掉淚水，頭也不回，上了人子的旅車，車子走在村裏的羊腸土路上。"

一陣風吹過，一團團黑球狀輕飄飄滾過小路。我盯著一團黑球仔細瞧待，瞧清楚了，一陣噁心翻上來，又被強吞下去。那是一團團頭髮，有些還連著。

"頭皮，你們這幾個村子快死空了，越來越難到像樣的人。" 他語氣淡然，早就見慣的樣子。

"待會你們都好好表現。若是沒人買，那就按兩腳羊稱重賣了！" 他高高揚起鞭子，狠狠打在驢子上。

我心中一激靈，趕快吃完饃饃，將頭發攏一攏，用袖子臉，讓自己看上去乾淨些。

阿芒在小聲哭泣，他回頭著來時路，哽咽道："羊說了，開春有了收就來尋我。"

我覺得他太天真，只看看兩邊一句句破襲卷起來的，就知道回不來了。可我顧不得傷心，打夜裏聽到爹娘的話時，我就無家可歸了。我想要活下去，希爹娘也能想辦法活下去。

驢車輾轉過了一道高高的城牆，灰的城牆隔開了兩個世界。牆外是灰的，而這裏是彩的。又走了一個時辰，到了一個破舊不堪搭著一個個尺來高的木臺子前。臺子上站著不一樣的人，卻都一樣的衫襤褸，面青白，神麻木，活像一群不知世事的牛馬。

台下站著的人，衙子吆喝攬客。他把我們趕到臺子上，用鞭子指著我們："一會貴人來了，都好好結！"

我個子低在幾個丫頭中，一對眼珠子好奇的到看。不多時便來了兩位客，一個著綾羅，鮮紅，珠翠滿頭，腰上佩戴著玉環，一走便叮噹作響。人還未到，一濃濃的，令人發昏的暖香就先飄過來了。

"麗夫人要買新人！" 人鴨子嫵的拱著腰迎上去。

"今兒都是丫頭，您長長眼，有合適的價格好說。" 那人目在我們幾人上，挨個掃了一遍，幾個丫頭都湊過去想被挑走，只有我獨獨站在後面打量。

他後的另一個買家，穿著乾淨的布，梳著玉珠髻，著一只鑲著素珠子的發簪，他揣著手，氣定神閑，並不急著挑人。

"走一下，下的角出一半，即刻了回去。" 指那麼一下，被要瞧見了。

我與他目相遇，眼眶一紅，含著一泡淚水著他。大娘臉和，目便了幾分。

穿華麗服的人指著我和春燕："這倆丫頭到青秀都多大了？來了鬼水沒？"

"我七歲半。" 我壯著膽子扯了個謊。

"那人一頓："嫌我年？呦，這麼小的人你也收，白吃幾年飯才能當個人使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