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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關冷月 軍威赫赫

愛極了邊塞詩。

山長水遠的五千年, 中華經歷了太多亂離, 更見慣了邊患四起。 從秦漢到唐宋, 要撫遠定邊就得秀肌肉, 邊塞詩就是最好秀場。

邊塞詩悲壯激昂, 能喚醒蟄伏心底的英雄情結。 我堅定認為筆挺軍裝是世上最華貴的衣服, 軍人是世上最榮光的職業, 從李廣衛青霍去病到李靖岳飛郭子儀, 鐵骨錚錚的漢子才配得上天山昆侖。

邊塞詩濫觴於詩經, 《小雅﹒出車》點染雨雪征途, 詠歎赫赫威儀, 犧牲和榮光在字句間光華爍爍, 成為戰爭的莊嚴注腳。

《秦風﹒無衣》以重章反復歌頌同袍之誼, 讚美尚武重義和慷慨從軍的愛國情懷。

《小雅﹒采薇》則充滿了反戰情緒:靡室靡家, 玁狁之故。 王事靡盬, 不遑啟處。 “玁狁”和“王事”不再對立, 他們都站在百姓的對面, 惡魔一般敲骨吸髓。

詩經對戰爭的情愫充滿了矛盾和衝突, 戰爭是最殘酷土壤裡開出的最血腥花朵, 永遠談不上香遠益清。

戰爭永無正義可言, 誰說都不客觀。

匈奴說:失我祁連山, 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 使我嫁婦無顏色。

我煌煌正史《漢書》做如此說:元狩二年春, 霍去病將萬騎出隴西, 討匈奴, 過焉支山千有餘裡。 其夏, 又攻祁連山, 捕首虜甚多。

衛青則得後人如此膜拜:冠軍臨瀚海, 長平翼大風。 雲橫虎落陣, 氣抱龍城虹。

是耶非耶, 戰爭面前, 我們太過幼稚。

戰爭難以評說, 我們就退下去,

且去敬重邊塞詩的巔峰——唐朝邊塞詩。

唐詩氣象萬千, 邊塞詩自然無可匹儔。 邊塞詩人也都是震古鑠今的大人物, 高適、岑參、王維、王昌齡、李白、杜甫……任哪一位都江山獨秀。

王昌齡說:黃沙百戰穿金甲, 不破樓蘭終不還。

王之渙說:羌笛鬍鬚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王翰說: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王維說:大漠孤煙直, 長河落日圓。

岑參擠進來說:老王家的散了吧,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 平沙莽莽黃入天。

這些詩早就鏤刻在中國人的骨血裡, 然我們還是一讀就血氣翻湧, 盼望能穿越歷史烽煙, 置身萬里疆場, 用年少青春搏淩煙閣的千秋威名。

李白說:長風幾萬里, 吹度玉門關。

老杜濕了眼眶說:白白, 你憋總做仙人飄舉狀,

我是難民, 我來發言。 車轔轔, 馬蕭蕭, 行人弓箭各在腰。 爺娘妻子走相送, 塵埃不見咸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 哭聲直上幹雲霄。

詩仙和詩史的涇渭之別, 管窺可知。

唐朝的邊塞詩, 風景各異。 豪邁如:昨夜秋風入漢關, 朔雲邊月滿西山。 淒涼如:今夜不知何處宿, 平沙萬里絕人煙。 相思泣血如:可憐無定河邊骨, 猶是春閨夢裡人。 針砭時弊如:戰士軍前半死生, 美人帳下猶歌舞。

唐朝是有怎樣金碧輝煌的歲月, 才能讓唐詩的一個小分支都如此個性飽滿情懷張揚, 每一首每一句都是金珠寶貝, 一任時光淘洗, 光芒猶豔。

魯迅說:一切好詩, 到唐已被做完, 邊塞詩也是。 此後也有邊塞詩人, 最好的是陸游和辛棄疾。

陸遊有:夜闌臥聽風吹雨,

鐵馬冰河入夢來。 樓船夜雪瓜洲渡, 鐵馬秋風大散關。 也豪邁如山, 但因為沒有從軍經歷, 姿色有減。

辛棄疾有:醉裡挑燈看劍, 夢回吹角連營。 了卻君王天下事, 贏得生前身後名。 可憐白髮生!辛棄疾是值得仰望一生的人, 天才奇崛卻一生不見用, 南宋的皇帝老兒活該丟了龍座黃袍。

放翁稼軒之後, 邊塞詩龍虎氣象不在。

近代也有軍旅歌曲:軍歌應唱大刀環, 誓滅胡奴出玉關。

誰敢橫刀立馬, 唯我彭大將軍。 等等。

唐朝之後, 邊塞詩余續悠長, 但終究難逃盛極而衰的命運。 所以, 還是站在巔峰一覽眾山小吧。

然而——

如果沒有戰爭就沒有邊塞詩, 則寧願這世界永無這許多壯麗瑰瑋。

寫美食, 寫電影, 寫書評, 寫遊記, 記錄淺淡更美妙的生活。

用純文字許你一世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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