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的主母田夫人與田家大太太商議已定，決定派出李家和田家各選一位能干的子弟前往京城尚書府，參與何尚書公子的喪儀。眷則無需同行，僅安排兩位昔日的仆人跟隨，以便傳達二人對何冰兒的關切與問候。

兩位太太安排妥當后，帶著九姑太太一同離去。田夫人這才得以專心與夏至談。

“今日怎的有空過來？可知你平日事務繁忙。”田夫人關切地詢問。

夏至微笑回應：“再忙也空來看看夫人。夫人年底事務繁忙，我擔心夫人會累壞子。這是剛購買的一些燕窩和魚膠，看著還不錯，特地帶來給夫人品嘗。若夫人覺得滿意，我再讓人尋些來。”

燕窩與魚膠均為珍貴食材，但田夫人家中卻常有這些。然而，夏至主送來，田夫人還是笑著收下。

“你自己也要注意保養，別因為年紀輕輕就忽視了。”田夫人叮囑道。

夏至笑著答應。

李夢涵陪坐在一邊，談話間，話題不自覺地轉移到了何冰兒上。

田夫人嘆了口氣，詢問李夢涵：“你在京城時也見過，似乎平時并沒有什麼病癥，怎的年紀輕輕就……真是太突然了。”

李夢涵低頭沉思片刻，誠懇地告訴田夫人：“冰兒嫁的尚書公子本就孱弱，而且平時有些……風流。婚后，他房中之人不斷，外面還有不風流債……”

“竟然有這樣的事，你怎的從不知？”田夫人焦急地追問，但隨即又皺眉，放慢語調，“冰兒以往的信件中也沒提到。”

李夢涵苦笑：“娘，冰兒都不愿提及，我怎麼好意思拆穿。”

何冰兒嫁尚書府后，給李家和田家留下的印象一直是非常軒宇，生活滿。何冰兒之所以瞞，可能是因為要維護自己的面子。因此，李夢涵不便拆穿。

至于何冰兒與尚書公子的夫妻之事，本人或許并不在意，但外人卻不宜過多手。

即便有人想要手，何冰兒的父親何尚書的野心以及何家那龐大的家族，都不會允許他們干涉。

田夫人當然明白其中的奧妙。只是又問了一句：“那尚書公子的品行，難道冰兒的父親不知嗎？”

李夢涵笑了笑：“同在京城，又是上司下屬，他怎會不知。”

田夫人沉默不語。

李夢涵接著說：“娘，這件事我已經跟你說了，你知道了就足夠了，不必再對旁人說。”

“這個道理還用你教我。我自然不會。”田夫人說，隨即又嘆了一口氣，“冰兒這丫頭，還是福薄。”

最后這句話說得極輕，但夏至還是聽到了。

看出田夫人心沉重，夏至悄悄給李夢涵使了個眼，示意他盡早將李峻嶺請回家。

田夫人與李峻嶺深厚，有些事還需李峻嶺開導，田夫人心裏才會好。

因此，夏至并未在李家用餐。

李夢涵想要送夏至，卻被夏至阻止。夏至讓他留下陪陪田夫人。

“畢竟是帶大的，心裏肯定會難。有你在旁邊陪著，會好一些。”

李夢涵無奈地答應了。

夏至回到寧華堂。

寧華堂靜悄悄的，黑魚兒和樹兒應該已經回來了，但并未在堂屋，而是在隔間裏讀書。

堂屋中卻坐著一位客人，沉默不語，竟是田括。

田括坐在那裏，仿佛一座雕塑。夏至連喊兩聲，田括才回過神來。

“十六，你回來了。”田括與夏至打招呼。

“是啊。你什麼時候來的？”夏至在田括對面坐下。

“剛來，沒一會。”田括回答。

“是嗎？”夏至看著田括，分明察覺到他在這裏已經坐了很久。

田括沉默不語，夏亦不言。

良久，還是田括先開口：“冰兒的丈夫沒了，十六，你知道了吧……”

“嗯，我剛去李家，正好看到打發來報喪的人。”

“那……那封信你看了嗎？”田括焦急地追問。

何冰兒的那封信田家大太太并沒有拿走，不知是忘記還是故意的，總之是留給了田夫人。所以田括應該是沒有看到那封信的。

田括今早便出城去了，他應該是回來后才知道這個消息。

“我看了。”夏至回答。

“那信裏寫了些什麽？”田括迫不及待地問。

“還能寫些什麼呢……”夏至語氣一頓，看到田括的表，停頓了一下，然后大地將何冰兒的信容復述給田括聽。

當然，的復述經過了刪減，都是關于何冰兒丈夫病逝的況，至于那些煽的語句，都略去了。

田括靜靜地聽著，許久無語。

“誰都沒有想到的事。”夏至慨。

“是啊，想不到的事。”田括隨聲附和。

“災人禍，人所難免。田括，你負責的那些賬冊都看完了嗎？過完年，我們要去直隸一趟……”

“我去，哪能讓您去……”田括立刻反駁。

“你也不用去。我想起來了，直隸那裏并沒有什麼大事。我問你，你那些賬冊看完了沒有？”夏至又問田括。

“還沒……十六，要不你幫我看看那份賬本吧。”

“我看我還哪有時間啊。”夏至拒絕。

田括沉默片刻，一張俊臉上掩飾不住的哀傷和失落。

因為何冰兒死了丈夫，只得替田括看賬本，這道理何在？

夏至嘆了口氣。

所謂的朋友，就是要能分擔別人的痛苦。良藥苦口，田括不去找李夢涵，而是來找，看來很多話還是得來說。

夏至覺得自己真是個夠義氣的朋友。

“田括，我有些話可能你不聽，但你得明白。冰兒的婚事是怎麼一回事，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嗎？不就是想嫁高門大戶，想為誥命夫人，想過上上等的榮華軒宇嗎？尚書公子能滿足的愿，所以才答應了這樁婚事，就這麼簡單。”

田括抬手遮住臉頰。

夏至心中明了，田括心裏應該是清楚的真實想法。

“也算是求仁得仁。現在這樣的結果，那是命運無常。你要是念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分，替有些傷心，那算是你寬宏大量。可你要是有別的想法，你可就……”

田括忙擺手辯解：“我沒別的想法。”

“那就好。你不能對不起云璇，對不對？”

“我不會對不起云璇。我就是……心裏不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現在年紀輕輕的就……，誥命夫人的夢想恐怕也破滅了，現在還不知道哭什麼樣……”

“那也跟你沒關系。……賬本你該看的還得好好給我看完。田括，這都幾年了，我以為你長大了，知道輕重緩急了。”夏至盯著田括。

“我知道。十六，賬本我會看完的，也不會耽誤我們鋪子裏的生意。就是……有些話，我只想跟……”田括看著夏至，眼神中出一份可憐。

夏至略心。

“好吧，你有話就直說吧。不過都是到我這裏為止。何冰兒……可能是你心目中的仙子，但事實上并非如此。你沒事自己傷心一陣我不管，但影響到正事和邊的人可不行……”

“我把你當知心好友，你比我娘還會教導我。”田括白了一眼夏至。

“哎！”夏至挑眉抱怨，“我招誰惹誰了。我這是為了誰啊。良藥苦口，你非得讓我冒著得罪你的風險來說這些！”

“是，是，是，我都知道。十六，你的好意我都知道。”田括點頭，因為夏至這番連損帶罵加上勸誡的話語，田括覺得自己心中的傷似乎都淡化了一些。

實際上，如果是其他人說出這些話，田括可能會生氣。但夏至說出來，他卻毫也沒有生氣。

夏至見田括的緒好轉了一些，便與他談起了田家大太太和田夫人的安排。

“大年底下的，總不能讓你和李夢涵去。”

“是。”田括點頭，接下來他又問夏至，“冰兒守寡，是會在尚書府，還是回到何家去？”

“那自然是應該留在尚書府。”夏至回答。

當朝尚書家中，一定不會將守寡的兒媳打發回家，而是會讓留在尚書府。

“確實是這個道理。”田括嘆了口氣。

然后，田括又與夏至聊起了他們小時候的事，包括他、李夢涵和何冰兒，那些無憂無慮的時。

夏至耐心地傾聽著。

李夢涵從不這樣做。

在這三個人中，田括是最為投的一個。或許初總是最難忘的吧。田括這樣一個風流的人，竟然如此癡。

直到田家大太太派人前來找田括，他這才離開寧華堂。

樹兒和黑魚兒完了功課，進來后并沒有打擾田括，兩個頑皮的孩子也已經懂事。

“田括怎麼那麼傷心啊？”黑魚兒問道。

“老叔，你怎麼看出他傷心了？”

“眼神唄。”黑魚兒理所當然地回答。

夏至想了想，笑了笑。黑魚兒雖然年紀還小，難免有很多事他還不懂。然而，這種察力卻是天生的。

“何冰兒嫁的那個尚書公子過世了。”夏至說道。

樹兒和黑魚兒都到驚訝。

“何冰兒守寡了？”黑魚兒口而出。

“嗯。”夏至回答。

黑魚兒低頭吃飯，沒有再說話。平時提到何冰兒，黑魚兒總會說一些難聽的話。但鑒于夏老太太的經歷，黑魚兒對守寡的人頗為同。

黑魚兒其實是個心的孩子。

……

田家和李家的人很快便出發前往京城，預計過年后才能回來。

何冰兒守寡的事自然也傳得沸沸揚揚。

尚書府那樣的人家，再加上何尚書的野心，何冰兒這次守寡恐怕要守一輩子了。

夏至開始采購年貨，準備回大興莊過年。

李夢涵不能陪夏至回去，他正坐在寧華堂，看著夏至整理東西。

“哪殺豬，我哪去串門。”

“臘月十二，十三，你臘月十三去。第一請村子裏的人。你去了，人太多，我會忙不過來。”

“那行，我臘月十三去。”李夢涵答應。

李夢涵答應后，夏至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正月裏應該來我家串門。”

“我正月裏再去。”李夢涵回答。

夏至看著他。

李夢涵只是笑了笑。

夏至無奈：“你爹娘會答應嗎？你難道不怕別人背后笑話你？”

“完全沒有問題。”李夢涵笑著，然后他還與夏至商量，“我已經跟我爹娘說了。他們同意了，的日子還得看你這邊。我看明年二月正好。”

“你為何不跟九姑他們一起辦婚禮呢！”夏至瞥了李夢涵一眼。

李夢涵尷尬地笑了笑：“那五月，不，四月，我看就五月吧，接著你就在我家過生日。”

“就是半年的工夫你都等不了？”夏至半開玩笑地說。

“要是我，半個月都不想等。”李夢涵笑著說。

夏至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李夢涵似乎已經默認了夏至的提議。

就在這時，月牙兒派人來給夏至送信。劉澤軒和月牙兒婚后，夫妻二人相融洽。

如今正值過年，他們當然要前往田家給九姑太太拜年，然后，他們還想去大興莊拜訪夏家。

這次捎信兒過來，就是詢問夏至哪裏比較合適。

夏至詢問李夢涵打算正月裏哪一天去大興莊。

“那當然是初二了。”李夢涵回答。

“那讓我姐他們也初二去吧。你們正好一起。”

事就這樣定下來了。還沒過年，夏至已經可以想象到夏家大年初二的熱鬧景象了。看來需要提前做一些安排，比如是否需要提前訂戲，讓大家更喜慶熱鬧。

夏大姑也來到寧華堂與夏至通氣。

“我和你姑父，還有永世和碧螺都去。”夏大姑告訴夏至，“永世媳婦不能去了，第一年應該去拜年，但懷了孩子，我就做主讓在家休息，不用來回奔波……”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