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過窗欞灑在案幾上，映照著那本已經被細心翻閱并修補得如同新書的古卷。一頁頁地整理著書頁，用膠水將破損的地方粘得整齊劃一，最后再包上一層心挑選過的書皮。

翌日，將這本修復后的書籍還給了李瑕。李瑕接過書，眼中滿是激，著溫和地笑了笑，“你是我見過最細心的子。”

藥無奈地一笑，輕聲回應：“你該說我是你見過唯一的子。”

李瑕撓了撓頭，不當一回事地笑著說：“倒也是。”

兩人一同用了晚餐，春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一潤的氣息，吹散了心頭淡淡的憂郁。屋靜謐無聲，李瑕靜坐下來，鋪開一卷宣紙。

藥推開窗，任由春風拂面，暖意融融。屋的氣氛顯得格外融洽，李瑕緩緩地將兵法上的容一條條地寫下，他的簪花小楷工整清秀。

“你來抄。”他見藥站在一旁認真地看著，便將筆遞給了。

藥接過筆，繼續向下寫著。的字在李瑕的點撥下，已經寫出了模樣。李瑕披上一件薄披風，將它披在藥肩上。

他轉，握住藥的手，“這字外人看了還過得去，我卻能看出哪裏沒寫好，你瞧這裏……”

他耐心地幫一筆筆地糾正錯誤。

“人只需將一種字練好就可以。拿得出手又不過多浪費時間。畢竟大多數人不靠寫字吃飯。”

“你在說你父皇？”藥問。

“皇帝但凡有好，便有人投其所好，給了人鉆空子的機會。”

“帝王除了國事，不該為別的事分心。這樣大的國家，治理好已經要全力以赴了。”

“即使有好，也不該給任何人知道。”

“那你的好是什麼？”藥好奇地問。

藥在他的指點下，將字改了改，果然寫得更進了一些。

“大約沒有機會實現。”李瑕長長地嘆了口氣，松開了握著藥的手。

他眼神中閃過一與年紀不相符的深沉，自嘲地笑了笑，“不說也罷。”

他倒在了床上，枕著自己的手臂，“我只擔心常大人可不可以平安歸來，他是國士，我想他回來敬他一杯，聊表敬意。”

“你大概不信，我為他心疼。”他說。

我也是，藥心中默默地想，我也為他心疼，他那樣的人為什麽命途多舛。

他們誰也沒有發現，在承慶殿的屋頂上，一個影正枕著臂膀，著星空。

兩個人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落了他的耳中。

曹元儀的大婚之日，雲之將手中的財一一重新造冊。

家中熱鬧非凡，卻一分心都沒有，只是像平常一樣，喚了馬廄的小廝，套車，要去巡視自己的鋪子田產。

手中的冊子寫得清清楚楚，每一位置、每一寸大小、每一分收益，以前都將它們給了賬房，自己從未親自查看過。

車子套好，扶著丫頭的胳膊，鉆車中，放下車簾。馬鈴清脆地響起，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音有節奏地回。

雲之知道，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但的心中卻有著說不出的緒。

落雲軒裏鞭炮齊鳴，鑼鼓敲得震門窗。李煜章專心地陪伴著元儀，一夜之間，兩人之間有了更深的牽絆。

鶴娘肚子已有兩個半月，一心撲在胎兒上，不再關心落雲軒的熱鬧。

關上房門，大吃大喝，一心只想著孩子。

孩子，就是的目標。王妃，就是的靠山。王爺，不過是留下種子的工。

他不必是個好丈夫，對自己有多好，只需要做好孩子的依傍即可。

這樣一想，覺得心頭豁然開朗，開心無比。

落雲軒裏鞭炮齊鳴，鑼鼓震天，卻關上門，默默地著自己的孤獨。

梅姍靜靜地聽著外面的炮聲，將桌上賜來的酒盡數倒掉。

唱戲，嗓子最重要，不宜飲酒。

外頭再怎麼熱鬧，心裏都一片平靜，就像戲班門前那片冬天的海子。

熱鬧的日子見識過了，這些熱鬧了不了的心底。

了丫頭收拾東西，早早地睡下。

傳話給院裏的下人，讓他們隨意去看熱鬧，討喜錢也好。

只是別誤了下人發財。

只有一個人輾轉難眠，那就是雲之。

忙了一整天，以為自己可以倒頭就睡。

喜樂的音樂傳到耳朵裏，像哀樂一樣，催人心肝，獨自守著空房。

盡管李煜章傷了的心，仍然著他。

深種，拔除都疼痛不已。

在車上已經痛快地哭了一場，為李煜章對的無，也為娘親對的一番疼惜。

盤點了手上的財，才知道娘親有多疼，生怕到了夫家欺負。

那麼多產業，是娘親一點點賺到手，再將其擴大興旺。

決不能在自己手中敗了這份家業。

娘親為了，已經碎了心，再為個男人作踐自己，便不是常家兒。

怪自己明明看清丈夫的薄，還控制不住為他落淚。

換上了服，卸了妝發，早早地安睡。

再傷心最后一次，明天開始，只有兩個份。

王府當家主母，執掌中饋。

常家的千金，惜自，關注家人。

李煜章的結發妻子？已經不稀罕了。

一大早，李煜章宿醉未醒，元儀已經起床。

院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值夜的丫頭守在門口。

丫頭伺候著梳洗，嬤嬤挑開簾子進來道：“給側妃道喜，給側妃請安。”

“天尚早呢。”嬤嬤看著眼前的姑娘，從一個小丫頭長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疼這孩子，就像疼自己的孫兒一樣。

“我都嫁人了，嬤嬤別再寵我，我可不想頭天就失了禮。”元儀說道。

走出院子，先了一套五行拳，這是從前做姑娘的習慣。

這個院子哪都好，就是沒有設個箭靶子，也沒有專門的練武之地，施展不開手腳。

正打著拳，聽到不遠不近有人在吊嗓子。

好奇地問嬤嬤：“王府附近可有戲班子？”

嬤嬤面不屑，“那邊住著王爺的小妾，是那賤人在唱。一大早什麼統。”

元儀卻不這麼想，向“那邊”走去。

嬤嬤要攔，元儀正道：“如今我是府上正經主子，八抬大轎抬王府的側妃，嬤嬤管得這麼多不如回曹家好了。”

頓時，嬤嬤不敢再多。

“對了，王爺的妾也是有份的人，以后別再我聽到賤人二字。”元儀嚴肅地說道。

施施然穿過花叢小路，聲音明明很近了，卻被一道墻攔住了去路。

這可難不倒元儀，搬起一塊大石頭，站上去，看到了正在吊嗓子的梅姍。

對方穿著練功服，不唱了一段，還耍起了刀槍，耍得極彩。

元儀看呆了，不由自主地喝了一聲彩。

梅姍轉過頭，只見到墻頭上著一張稍帶孩子氣卻又憨的圓臉，烏黑溜圓的大眼睛欽佩地盯著自己。

“你是哪院的丫頭，我怎麽沒見過你。”梅姍聲音清脆，劈開早晨的薄霧。

“我是落雲軒的。”的聲音帶著天然的活潑勁，仿佛對什麼都有濃厚的興趣。

“怪不得沒見過，你不伺候你主子，怎麽跑這兒來，當心起來不高興了懲你。”梅姍笑瞇瞇地瞧著，待看清上的云霞錦，笑意頓時被吹散在風中。

“姐姐怎麽不高興了。”元儀開心地拿起一支花槍上下細看。

小時候喜歡過一段琵琶，求了父親很久想學，卻被痛批一頓，說那些東西是供人取樂的玩意兒，大家小姐不必學。

元儀和父親爭辯：“我可以只供自己樂，又不拿它賣藝有什麽了不起的。”

“殺人越貨的強盜還使槍呢，父親使了槍就是強盜一流嗎？”

最終被教養嬤嬤罰跪了一個時辰，因不尊父親，肆意頂撞。

琵琶終究沒學。

不喜歡家中教的東西。

喜歡詩詞歌賦，的哥哥們多是武士。

但是也有因為好而學會作詩的。

有會吹笛的，有能唱歌的。

子相較之下，走路說話都要遵守那些規章制度。

好容易出嫁了，再不要有人來約束。

想做什麽，想結什麽人，都要由自己說了算。

偏要請個樂師來教彈琵琶。

還想唱戲，偏要學些從前家中不讓學的。

上花轎時，子要哭嫁，全然哭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