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微涼，暖過層層青瓦，灑在紫城的書房之中。一貫喜好甜食的皇帝，在這日卻顯得格外郁郁寡歡。藥制作的點心，不過簿冊上寥寥數筆，種類也遠不如往常那樣繁多。

正逢皇后駕臨，藥卻不在府中。書房裏，流墨軒正忙著整理書架，一格格地拭干凈，將書籍歸置到位。皇后步書房，只見皇帝正埋頭練字，聞聲，只從鼻孔中輕哼了一聲。

“皇上萬福金安，臣妾奉上參湯，皇上剛用了午膳，喝些湯水如何？”皇后輕聲問道。

“放案上吧，待會兒再喝，此際無需。”皇帝低頭批復，語氣溫和。

流墨軒慌地從梯子上下來，連忙跪地磕頭。皇帝寫字專注，皇后無奈地招手，將流墨軒喚至偏殿細談。

皇帝不滿地皺眉，藥見狀，知是時機，遂了個懶腰，從暖閣步出，走到皇帝邊。

“朕再嘗一嘗山楂，多加四個棗泥皮餅，再給一碗甜湯如何？”皇帝低聲吩咐。

“是否太多？恐食后晚膳不能盡興。”藥也低聲回道。

“無礙，你的點心向來小巧，再些恐不足。”皇帝回答，眼神中出一寵溺。

“將那參湯取走，扔了吧，那藥氣令人作嘔。”藥領命，將參湯拿走，耳中卻傳來皇帝低聲的嘀咕，“真是怪事，朕乃天子，卻無人聽見朕說話。早說過不喜喝參湯，為何還屢次送上這等惡心之？”

藥將碗放回原，忽聽偏殿傳來皇后的一聲怒喝：“大膽，皇上的東西，誰敢擅自用？”

皇帝將手中的筆重重擲于案上，染黑了一大片字跡。藥忙上前拾起筆，并未如其他宮般勸解皇帝“息怒”，而是默默收拾案幾，垂首立于一邊。

皇帝急躁，尤其不耐煩啰嗦之人，無論是車轱轆話還是廢話，哪怕是請安，他都是應付地點頭。對于“息怒”、“小心龍”這類毫無營養的套話，他早已厭煩至極。

皇后步書房，后隨流墨軒，見到皇帝，收斂了語氣，平靜地說：“皇上，一向珍的金龍舞珠墨不翼而飛，皇上可曾察覺？”

“爾等是如何得知的？”皇帝臉沉，問道。

皇后猶豫片刻，說：“若是有人盜竊，此類風氣絕不可放縱。”

“朕的書房，皇后再要手？”皇帝冷笑一聲。

“臣妾不敢，皇上與本宮一。”皇后回答。

“既是一，那這座，這批折子，便由你理？豈非可笑？”皇帝諷刺地笑了。

皇后低頭不語，繼續道：“此墨必須找回。”

“朕的書房，豈容他人擅闖？”皇帝淡然拒絕。

藥見氣氛一即發，暗自了一把冷汗。不為己，只為流墨軒。的稟報原是為陷害自己，如今得罪的卻是皇帝。

至于為何不直接報告給皇帝，只想著皇帝可能會庇護自己，若皇后的計劃失敗，的一番苦心便付之東流。

完全沒有料到皇后與皇帝正面鋒，要找到墨之人，皇帝最怒的怕不是皇后。

“書房之中，唯有兩個宮，流墨軒已上報，必是另一宮所為。”皇后目掃過藥。

藥沉默不語，目盯著皇帝。

“ royalty，后進進出出的人眾多，召宋澤洋過來，他侍奉多年，絕無可能竊。至于小桂子、大海等，灑掃宮也能進打掃，一并拿下，送往掖庭，嚴加審問。”皇帝輕輕敲打著桌面。

“那個，若是不肯招認，掖庭大約有一百零六種審問方式，悉數用盡，看是否能出冤魂。”皇帝眼中閃過一冷酷。

“皇后一向寬厚仁慈，想必會下令將這一書房的奴才全部死。”皇帝言語中帶著一挑釁，皇后臉微變。

“灑掃的奴才固然能進屋，但都是兩三個一起，宋公公侍奉多年，絕無可能竊，剩下的就只有兩個宮，其中一個已無嫌疑，那必定是另一個了。”藥冷靜地分析。

皇后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你究竟想做什麼？”

“只須搜查秦藥的暖閣。”皇帝眼神犀利。

藥又著皇帝，眼神清澈：“民沒東西，這種墨珍貴異常，民拿去有何用？我又無法售賣，村裏無人識得，一畝田都不換，這是其一。”

的話清晰地表明，這墨在農民眼中并不珍貴，而且份特殊，拿這種貴重之出去銷贓也無可去。

“其二，不知丟了什麼墨？”皇帝問道。

“金龍舞珠墨。”皇后回答。

那方墨呈圓形，質地堅，墨黑而有，香氣濃郁，經久不散。墨面上灑了金，雕有金龍舞珠圖，致無比，僅次于“標有梅”的名墨。

“哼，我就‘標有梅’，不‘金龍舞珠’。”藥不服氣地反駁。

“為何？”皇帝來了興趣，將手臂撐在書案上，歪著頭問藥。

“皇上把玩墨塊有固定順序，一次一種，‘標有梅’前兒剛用過，下一還未到，‘金龍舞珠’正是今日要觀賞的墨，我為什莫要這塊？若是早發現，不就暴了？”藥說得有理有據，也頗為大膽。

皇后一時語塞，無法反駁。

“先搜查暖閣再說。”皇帝下令。

“哦，藏贓也不會藏在自己睡覺的地方，我找個樹埋起來，不是更安全嗎？放在自己屋裏一旦翻出來，不是自掘墳墓嗎？”藥語氣堅定不移。

皇帝板著臉，眼中卻閃過一諷刺，轉過頭去對皇后說：“你意下如何？”

此時的皇后已經后悔不已，太急了。這并不只是一塊墨的問題，而是藥進宮后，事事不合規矩。

以白混在皇帝每日呆得最久的書房，更是不合常理。上次藥去傳旨，本想趁機拿，卻未功。

藥不僅是一個簡單的小宮，代表的是皇帝和皇上的斗爭，誰能贏，誰負。

就想把這個不按規矩出牌、來自外地的野丫頭趕出宮去，心中才能安寧。

這不是一個小宮的事，在和皇帝斗氣！

皇后心中暗想，后宮本歸管，皇帝破壞規矩，不同商量，簡直就是當眾打的臉。

若是個男子，皇帝直接召前朝，也不會如此憋氣。

但這是后宮，一舉一都在的管轄之下，皇上非給來這一出。

忍了許久，流墨軒上次傳話，被藥反駁回，找到流墨軒代對方要注意著藥，若有犯錯馬上匯報。

已經上了心，非要把這個不知死活的野丫頭趕出宮去，心中才清凈。

這不是一個小宮的事，在和皇上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