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的夜，總是帶著一慵懶。我看著葉翠嫣面前的茶，那杯茶，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我們之間的微妙關系。我輕聲說道：“茶涼了嗎？要不，我再請你到人民路上喝幾杯。”

葉翠嫣搖頭，聲音輕淡：“不用了，我想回去休息。”

我見拒絕，只好強歡笑：“再玩玩嘛……你明天也沒有事做，等你回上海真忙起來，肯定會后悔在大理的時候沒玩盡興。”

葉翠嫣微微一笑：“我今天得早睡，因為明天就得回上海理一點事……后天，還要飛印尼，那邊有個新的旅游項目需要我親自過去洽談。”

我的心中涌起一失落，卻故作輕松：“說好放下所有的事在大理玩一個星期的，這才玩了幾天！”

“沒有辦法，我也想給自己放很長時間的假，可有些事你一旦做起來，就不由己了。”葉翠嫣的語氣中出一無奈。

我搖頭：“我這麼大一人，這點道理還能不懂嘛！……我就是覺得，你現在的狀態太迫自己了，你除了工作之外，也應該有自己的私人生活。”

葉翠嫣笑了笑，回道：“迫嗎？我覺得還好，你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你在大理的生活過得太慢了，我還是覺得人忙起來更好，最起碼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胡思想上。”

我們之間的分歧似乎總是那麼鮮明：“咱們在這一點上的分歧還真是大的，我就認為胡思想也是填補生活的一部分，很多好的創意也是在胡思想中產生的，反正我是覺得，人一旦失去了想象力，也就等于失去了推這個世界發展的能力。”

“各有各的生活，如果每個人的想法和認知都是一樣的，這個世界也不會彩。”葉翠嫣的話總是那麼有哲理。

我笑了笑：“也是……但是我們可以互相影響，這個過程也會很有趣的。”

沒有說話，沉默持續了許久，直到我們離開古城。盡管有沉默，但我卻覺得比以前要開放了一些，至現在的愿意和我分心裏話，我也因此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會難過，會害怕，會失。

我將葉翠嫣送回了客棧，然后又和鐵男、桃子聊了一會兒。他們告訴我，房東來過，說是要我們搬出去，因為這個小院也在拆遷的范圍之。

這讓我更加確信，客棧之所以還沒收到通知，是因為葉翠嫣在背后幫忙。這是毀滅之后，又送給我們的一個人。看到的爭取，我心裏已經談不上恨了。

鐵男對我說：“悠然租的那個房子我們還沒看過呢，到底怎麼樣啊？”

“一個月一萬多的房租，你覺得能差到哪兒去。”我回答道。

“喲，那平攤下來，一個房間得有四千多塊錢的房租！”鐵男驚訝地說。

“說不用給房租，你把自己的勞力出賣給就行了。”桃子笑了笑，接過話頭。

我笑了笑：“這事兒你自己心裏明白就行，你說出來了，我還怎麼糊弄鐵男玩兒。”

“得了吧，哥們兒也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人……”鐵男扔給我一支煙，說道：“農家小院住不了了，客棧也要做生意騰不出房；要不……咱明天就搬到悠然那邊住吧。”

“你們先搬過去吧，我留下來照應著客棧。”我回答道。

“客棧裏有你住的地兒嗎？”鐵男問。

“有啊……悠然以前住的那個雜間，我住著就好的。”

“喲，我都忘記還有這麼個地兒呢！……那，你留在客棧，我們白天過來幫忙，反正山水間離這邊也沒多遠。”鐵男決定道。

我應了一聲，隨后將鐵男遞給我的煙點燃。煙味在空氣中彌漫，我心中涌起一淡淡的惆悵。我又想起了這個客棧曾經的繁華，而最痛苦的，莫過于親眼看著這些人一個個遠去，我卻守在這裏等待，不知道要等多久。

我低著頭，苦笑了一下，直到將煙完，也沒有再說話。

這個夜晚，我沒有讓自己閑著。我將所有的行李又都搬回到了客棧的雜間，然后在那裏住了下來。我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房間裏靠床的小窗戶，我可以借助它看到洱海，這會讓我一邊釋放心的，一邊冷卻自己。所以，我此刻還能保持著一顆平常心，去思考未來的生活和事業。

我點上一支煙，又往洱海的方向看去。除了海面上有月在閃，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靜。我甚至已經想不起來，就在幾天前，有個兄弟在這裏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

我之所以有這樣的忘，大概是因為過去對于人而言，真的不是那麼重要。我又覺得，只是這樣的忘，還遠遠不夠，因為我真的忘不掉，自己在上海時遭的挫折和傷害，即便我已經來大理很久了！

想起上海這座城市，我不想起了那個占用陸翎澤號碼的人，我們真的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聯系了。我們似乎都在蹉跎的歲月中，忘了對方的存在。這也正常，畢竟是兩個不曾在現實生活中有過集的人，所以話題對于我們來說，只會越聊越，而那些想聊天的熱也就隨之越來越淡了。

我不會為此到憾，因為任何一種形式的關系，都會有面臨終結的那一天，畢竟，我們最后都是要死的。可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有這樣的想法，到底是因為了，還是因為變得冷漠了！

或者，對我來說，就不是一個重要的人。

次日一早，我早早醒來，因為我想送送葉翠嫣。訂的是早上九點飛上海的機票，所以八點之前就得趕到機場。

在我起床后的不久，葉翠嫣便已經收拾得妥妥當當，從自己的房間裏走了出來。我從手上接過了行李箱，說道：“時間還來得及，先吃個早飯，再去機場吧。”

“到機場吃也一樣。”葉翠嫣說道。

“機場的東西又貴又難吃，這附近就有一家米線做的特別好吃的小店，趁著店還沒有被拆，我帶你去嘗嘗。”我提議道。

葉翠嫣沒有再拒絕，我便將帶到了那家連招牌都沒有的米線店。這家店雖然看上去很簡陋，但是卻有一個能夠看到洱海的小平臺，而平臺上的每一張桌子，都放了一盆多，看上去清新又自然。

老板是一個中年男人，有著一手做米線的絕活兒。沒過多久，他便將兩碗米線送到了我和葉翠嫣的面前，他笑著對我們說：“今天是我們這個小店營業的最后一天，你們又是第一撥客人，就送你們倆鹵蛋，表一下心意吧。”

葉翠嫣說了一聲“謝謝。”

我的心卻有點復雜，我在想，假如老板知道，導致這邊被全面拆遷的人，現在就坐在他面前，并為了他今天的第一個客人，心裏會是什麼。

這時，一向話不多的葉翠嫣，竟然主開口向這個老板問道：“這個房子是你的嗎？”

“嗯，家裏傳下來的。”老板回答道。

“你們拿到了什麼補償？”葉翠嫣又問。

“市區分了兩套房子，還有60萬的安置補償費。”老板回答道。

“這個補償你滿意嗎？”葉翠嫣再次問。

老板看了看自己的小店，他頗深地回道：“要說滿意的，還真不是這補償……這個米線店我們已經開了快十年，我們家幾個孩子都勸我們別干了，可我們心裏就是放不下，要說我們這代人，什麼苦都吃過，反而更怕閑下來……現在好了，想不放都不行……昨天，我跟我老伴商量好了，等這個店被拆掉了，我們就去昆明小兒子那邊，以后只專心帶孫子……想想，這不也是一種福氣嘛！”

我回道：“是……是，這好的！”

“那你說，我們這是賺了還是賠了呢？”老板反問道。

我和葉翠嫣對視了一眼，竟然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太漸漸從海東那邊升起，洱海被云層裏面的一抹亮，弄得像是畫卷裏的產。而米線店老板就坐在洱海邊上，背對著我們吸水煙……我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卻好似覺到他在抹眼淚。

我覺得，不管怎麼化，拆遷這件事也是無的，而質所能補償的也終究只是生活裏的一面，卻不能補償失去心靈家園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