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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拿破仑时代以来一路走低的西班牙是如何在战后翻盘的?

文|李星

佛朗哥給大多數中文讀者的印象, 大概就是中學歷史課本上關于西班牙內戰的一小段豆腐塊, 以及他與希特勒、墨索里尼握手的照片。 但很少有人知道, 他對戰后的西班牙乃至世界投下了長長的影子。 一般人對西班牙的印象, 常與他有著不小的淵源:如弗拉明戈舞原本為安達盧西亞的地方性舞蹈, 受到他大力推廣, 已成為西班牙舞蹈代名詞;皇家馬德里足球隊一度被稱之為“佛朗哥的球隊”。 更為重要的是, 他使西班牙從歐洲病夫一躍進入發達國家行列, 并為身后向民主制的轉型打下了基礎。


1959 年12 月, 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臺上左)正式訪問西班牙, 佛朗哥(臺上右)到機場迎接。

20世紀50年代初, 麥卡錫主義清洗后的美國國務院提出, 應當發揮西班牙在防務中的重要作用。 目前, 西班牙軍隊防御能力有限, 需要大規模重新裝備和訓練。 美國短期目標是, 開發西班牙的軍事潛力、討論建立海空軍基地、調查西班牙的軍事裝備需要和作戰能力、交換情報、提供軍需生產和基礎設施方面的技術咨詢。 長期目標是讓西班牙加入北約。 對此, 佛朗哥的要求主要是兩方面:美國提供的軍援主要應用于裝備西班牙軍隊和防衛本國領土;援助計劃和基地計劃應該是并行的。

1953年9月, 艾森豪威爾就任總統后不久, 《美西共同防衛援助協定》即《馬德里條約》簽署,

美國由此在西班牙領土上有了8個空軍基地和2個海軍基地。 雙方秘密換文, 一旦蘇聯進攻, 美軍可以使用上述基地展開軍事行動, 雙方應互相通報情報。

1954財年至1961財年的7年間, 美國以無償贈予的方式提供了5億美元軍援。 考慮到同時期, 美國對韓國的軍援力度是10年近10億美元, 而韓國地處冷戰最前線, 可見對西班牙的援助力度不低。 1959年, 佛朗哥給首次來訪西班牙的艾森豪威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里沒有什么明顯的特殊舉動或特征會使一個不認識佛朗哥的來訪者斷定他是在一個獨裁者的面前。 佛朗哥元帥是一個身材比較矮小、相貌平常、態度謙恭的人。 不管西班牙革命的成因是什么,

反正佛朗哥顯然已證明是一個剛強和堅毅的領袖。 ”“我感到他是如此的和藹可親, 以致不禁心想他如果愿意進行自由選舉的話, 結果將會如何呢?”

1962財年至1982財年, 美國又分別以貸款和贈予方式提供7.27億和5.11億美元援助。 1983年至1986年, 美國軍援以特惠條件貸款方式出現, 每年4億美元, 此后兩年減少至1億美元, 直至1989年軍事貸款才結束。 同時, 每年有200名西班牙軍官和士官到美國接受特別訓練。 這一訓練對西班牙軍隊乃至政治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重組后的西班牙軍隊, 整合在北約框架之內, 裝備了現代武器, 并有正常的薪酬體系, 成為職業化的現代武裝力量, 西班牙軍隊喜好政變的傳統慢慢被削弱, 到加入北約時, 已經徹底消失。


20 世紀50 年代, 與意大利菲亞特汽車公司合作, 建立一家生產菲亞特汽車的汽車工廠

滾滾而來的美援, 是外資進入的先聲。 1958年1月, 歐洲經濟共同體成立之后, 西班牙人普遍擔心被排除在外, 要求參加歐洲經濟合作成為大眾呼聲。 次年, 改革派財政部長魯維奧提議舉行一次民意測驗, 除了國家工業協會外, 所有的組織包括工會在內, 都主張改革, 向歐洲經濟共同體靠攏。 1959年開始, 佛朗哥開始起用技術官僚, 取代了“老反革命”長槍黨黨員。 這批新人許多都是天主教會世俗組織——上帝事工派(Opus Dei)的成員, 該組織鼓勵成員在日常家庭生活和工作中, 去努力追求成圣。 創始人也被教宗保羅二世稱為“日常生活的圣徒”。 佛朗哥本人在理財上有濃厚的地主老財風格,

平時津津樂道于經營自己的莊園, 他下大力氣在土壤和種子改良上, 從煙草、棉花、松樹、草莓、大蒜、胡蘿卜、水稻種植上得到了可觀的收入。 在他的觀念里, 發展經濟始終是為了解決就業問題, 其實對這批比他年齡小20-30歲的新人所持的新自由主義經濟理論不甚了了, 對他們開放引資的最重要國家美國也不算特別了解。 但佛朗哥卻出于宗教和道德原因, 對新人十分信任。 他在與堂兄私下談話時, 稱這些人為“善良的西班牙人”, 并且“具有高度的愛國主義精神, 他們處理事務的態度正直無私, 他們還受過充分的專業訓練”。 他對上帝事工派的評價是:“它的創立者是一位有才干和虔誠信仰宗教的人。 上帝事工派主辦了很多學校、祈禱所和禮拜堂。他們做了許多善事,他們的懺悔神甫是很好的。因此,他是一個無可非議的組織,是完全得到教宗圣座批準的。”因此,他放手讓這批人去處理經濟事務。順便說一句,在佛朗哥治下,公務員必須是天主教徒,而有一些關鍵崗位,還需要神職人員出具良好行為證明。離婚、墮胎和節制生育都被禁止。天主教報紙也不受新聞檢查的限制,可以發表批評佛朗哥的文章。

這批技術官僚在世界銀行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幫助下,減少公共開支,歡迎外國投資。外國投資、旅游收入、移民匯款滾滾而來,平衡了增長帶來的赤字。皮塞塔變成可兌換貨幣,貶值達50%。皮塞塔貶值后,吸引了繁榮西歐國家來的消費者,旅游收入在4年內,從1.29億美元增長為9.19億美元,1973年游客人數增加到3450萬人,接近本國人口。1960年至1973年,125萬西班牙人移民歐洲,同時寄回來的巨額匯款成為經濟有力支柱。


佛朗哥逝世后,胡安·卡洛斯一世登上王位

經濟繁榮使得民間工業也繁榮起來,不僅原先傳統的工業化地區,如北部沿海地區的煤鋼、造船業,以及巴塞羅那附近的紡織業、機械、汽車和石油化學業等得以重振,新的工業門類如精煉、化學和工程也都成長起來,馬德里附近區域也得以工業化。西班牙通過大力投資國有重點公司,促進經濟快速增長。這些企業包括西班牙國家工業聯合會、巴塞羅那的西雅特(SEAT)汽車制造公司、西班牙國營巴贊公司。

就像大眾甲殼蟲汽車、日本豐田汽車分別成為德日經濟起飛標志一樣,西雅特600型小汽車是西班牙奇跡中最好象征。這一汽車型號其實就是意大利菲亞特600型的貼牌產品。1957年至1973年,該款汽車生產了近80萬輛。這車售價僅為6萬皮塞塔,成為工薪階層必備。此外,該車還遠銷阿根廷、波蘭和芬蘭。1958年至1972年,西班牙汽車工業年均增長21.7%。1946年,西班牙還只有72000部小汽車,到了1966年已經超過了100萬輛。這一增長率超過日本,居世界第一。

到1973年石油危機前,在技術官僚系的主導下,西班牙實施發展計劃,出現了“經濟奇跡”:在這段時間,西班牙的經濟增長速度超過歐共體平均速度兩倍,居世界第二,僅稍稍落后于戰后發展最耀眼的明星日本。在西方世界,西班牙的外匯儲備躍居第二,也是僅次于日本,西班牙還成了黃金的最大買主。到1972年,西班牙已經成為世界第九大經濟體,排在加拿大之后。經濟連續15年景氣,西班牙的經濟總量從120億美元膨脹為760億美元,人均收入從50年代的390美元躍為1973年的2150美元。

至此,從拿破侖時代以來一路走低的國運,一舉得以扭轉:19世紀損失的帝國、爭奪王權而引起的內戰等一系列政治動蕩,終于成了遙遠的過去。

該內容為騰訊獨家合作內容,未經許可禁止轉載。

上帝事工派主辦了很多學校、祈禱所和禮拜堂。他們做了許多善事,他們的懺悔神甫是很好的。因此,他是一個無可非議的組織,是完全得到教宗圣座批準的。”因此,他放手讓這批人去處理經濟事務。順便說一句,在佛朗哥治下,公務員必須是天主教徒,而有一些關鍵崗位,還需要神職人員出具良好行為證明。離婚、墮胎和節制生育都被禁止。天主教報紙也不受新聞檢查的限制,可以發表批評佛朗哥的文章。

這批技術官僚在世界銀行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幫助下,減少公共開支,歡迎外國投資。外國投資、旅游收入、移民匯款滾滾而來,平衡了增長帶來的赤字。皮塞塔變成可兌換貨幣,貶值達50%。皮塞塔貶值后,吸引了繁榮西歐國家來的消費者,旅游收入在4年內,從1.29億美元增長為9.19億美元,1973年游客人數增加到3450萬人,接近本國人口。1960年至1973年,125萬西班牙人移民歐洲,同時寄回來的巨額匯款成為經濟有力支柱。


佛朗哥逝世后,胡安·卡洛斯一世登上王位

經濟繁榮使得民間工業也繁榮起來,不僅原先傳統的工業化地區,如北部沿海地區的煤鋼、造船業,以及巴塞羅那附近的紡織業、機械、汽車和石油化學業等得以重振,新的工業門類如精煉、化學和工程也都成長起來,馬德里附近區域也得以工業化。西班牙通過大力投資國有重點公司,促進經濟快速增長。這些企業包括西班牙國家工業聯合會、巴塞羅那的西雅特(SEAT)汽車制造公司、西班牙國營巴贊公司。

就像大眾甲殼蟲汽車、日本豐田汽車分別成為德日經濟起飛標志一樣,西雅特600型小汽車是西班牙奇跡中最好象征。這一汽車型號其實就是意大利菲亞特600型的貼牌產品。1957年至1973年,該款汽車生產了近80萬輛。這車售價僅為6萬皮塞塔,成為工薪階層必備。此外,該車還遠銷阿根廷、波蘭和芬蘭。1958年至1972年,西班牙汽車工業年均增長21.7%。1946年,西班牙還只有72000部小汽車,到了1966年已經超過了100萬輛。這一增長率超過日本,居世界第一。

到1973年石油危機前,在技術官僚系的主導下,西班牙實施發展計劃,出現了“經濟奇跡”:在這段時間,西班牙的經濟增長速度超過歐共體平均速度兩倍,居世界第二,僅稍稍落后于戰后發展最耀眼的明星日本。在西方世界,西班牙的外匯儲備躍居第二,也是僅次于日本,西班牙還成了黃金的最大買主。到1972年,西班牙已經成為世界第九大經濟體,排在加拿大之后。經濟連續15年景氣,西班牙的經濟總量從120億美元膨脹為760億美元,人均收入從50年代的390美元躍為1973年的2150美元。

至此,從拿破侖時代以來一路走低的國運,一舉得以扭轉:19世紀損失的帝國、爭奪王權而引起的內戰等一系列政治動蕩,終于成了遙遠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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