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带砺：淞沪会战桂军集团冲锋，不到一个钟就没了

陶德養：九十九歲

籍貫：廣西橫縣

番號：陸軍第七軍一七二師五一六旅

抗戰憶述，鄧偉霖整理

1、1937年77事變，我地廣西就聯合廣東部隊，想去打蔣介石。我地廣西兵在梧州一集合好，就去廣東，準備去打蔣介石，槍都到擦好了，這時日本來侵略，我們又調轉槍頭去打日本仔了。（注：老人家把陳濟棠發動的“六一事變”時間記混了）

2、一開始冇車，我哋從南寧走到桂林，再走到衡陽才上火車，開到戰場上海。打頭一仗。打得緊要啊，后面都是憲兵督戰，邊個后退殺邊個。輕傷的話，衛生兵就幫你包扎下，傷勢嚴重才讓你撤退。

那個指揮官指揮不力，叫廖磊，博白人（注：廖磊為陸川人），一味叫我們沖。日本有飛機，有坦克，有鐵甲車。我們一團人沖上去，不用一個鐘就沒了。

3、在淞滬會戰，部隊打散了，我補充到其他部隊，但北方部隊的生活不適合我這種南方兵。北方部隊沒有那么多自由，不像我們南方，有時打聲招呼就可以出街行下。煮菜放多多鹽，太咸了。又經常吃那些面條、面糊，我食不習慣啊。后來受不了，我就逃走被抓回來關在一個關帝廟里。有一次，連長來問話，我說頭發長了要剪頭發，班長就帶著我去剪頭發里。我一笠好布（注：意思時剪發前披上一塊布，免得頭發掉落在衣服上），班長就出去了。我就悄悄和理發師傅說，師傅我要小便。就這樣我借尿遁逃走了，

后來就補回廣西部隊里去。

桂軍士兵在行進。

4、我的番號是第7軍172師516旅，第幾連我忘記了，營長也忘記了，花名叫他“牛鞭”。我們當時是不準帶“符號”（注：識別帶），因為怕特務、漢奸識別。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特務漢奸通過“符號”知道誰是長官，于是便來到團長面前，說報告團長，接著便一槍打死團長，所以都不帶。我們旅長，南寧人，叫雁山武（注：粵語音譯）。

5、我原來是一個炮兵，負責駝炮彈的。一麻袋裝四個炮彈，用拉馬。我們用的是山炮。比野炮輕便，用一只馬拉就行了。山炮用來攻城、攻陣地。我們炮兵白天觀察計算好距離，但是我們白天不敢打。一打敵人飛機就發現，便來轟炸。我們只要打兩三炮，日本便會回擊，并且它回擊的距離不超過二三米（注：意思日軍很準），

所以我們白天會多找幾個陣地，方便我們開了幾炮又換到其他陣地。

后來我調到步兵去。原因是我們排長與副連長發生了意見。副連長是桂林人，我和排長是南寧人，副連長看不起我們這些南寧的。有次他毒打我，我們排長看到，就對天打了一槍，說你別打了，你再打我就斃了你。就這樣后來排長被調到步兵去，我也跟他去。也就是516旅。我在步兵連是做傳令兵，負責與師部聯絡。每日都要去師部拿口令，每天的口令都不同的。一打仗，連長就叫我去通知號兵吹號沖鋒：噠滴滴噠噠，滴滴滴噠…… 一聽聞沖鋒號，大家就沖上去打。

桂系的梅花盔。

6、日本兵有塞個（粵語：個別）是好的喔。（淞滬會戰的時候）有一天，

師部被包圍，師部一排人都被俘虜了。日本兵叫他們排好隊，然后一槍打在第一個人的頭上，一頭冧到尾的（注：也就是日本人用一槍把站著一排的人都殺掉。當然不可能一發子彈就把30個一排的人殺掉，老人在人數的記憶上應該有誤），打剩最后一個（注：只剩下最后一個未死），這時有個日本官叫不許打，接走了那個俘虜。于是日本官騎馬，俘虜跟著他走路，日本官還寫了張紙條給他，說這個是我的俘虜，不得殺。后來那個俘虜找到了師長的棺材，把他運回了桂平。師長的名字好像是姓鐘的……步兵素質日本第一，點支香他都能把它打滅。日本馬栓在柱子上，牛拖馬啊！連牛都拉不走，他們訓練有方法。

7、我去過上海、浙江、安徽、河南，

打來打去打到了大別山。我們正規的陣地戰不夠日本打，總是跟日本兵打游擊。打了兩年，我不想打仗了，有天我去師部拿口令，師部的人議論說劉團長要調返廣西。我問是哪個劉團長，答說叫劉杰，我記得劉杰原來在南寧時是我的排長，后來考進南京陸軍軍官學校。我去找劉團長，跟他說我也想回廣西。他說先要去找長官辦手續，長官指的就是李宗仁，我沒看到李宗仁啊，我在李宗仁辦公室門口等劉杰。李宗仁辦公室的門口養有兩只狼狗，不能撩它們，一撩就會咬人。我不敢進去，就在門口等。劉杰出來了，說李宗仁不準他回去。哎呀！

8、后來我又遇上要回廣西的一位軍官，冇記得名了。我和他說，路上我幫他拎行李，請他帶我回鄉，他同意了，但先要去重慶開會。我們坐了火船到重慶的，那個軍官讓我到廣西辦事處去住，等他開完會再回廣西。他開了一個月的會啊，我也在重慶待了一個月。有次我就在重慶街上逛，到了一個廣場，廣場在開大會，幾萬人在聽。我走到臺口那里，見一個女的穿著旗袍在用普通話演講，我問旁邊的人她是誰，那人說這個是宋美齡。我們幾萬人當時就靜靜地聽，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演講的內容，我記得宋美齡還說要長枕（長期）抗戰，等待外援。

9、返廣西后我冇再當兵，在工廠做工，文化大革命時搞造反，我們廠長搞打砸搶要我也去，我說我不做這樣的事。廠長就罵你敢不做我先把你給做了。他打了我四次，也沒把我打死。當時批斗啊，斗得我不生不死。他說我是國民黨兵，是偽軍。我說丟你老母，我打日本鬼我也算是偽軍？他們把我按在地上綁好，帶到賣豬嶺打算槍斃我。有貴人來救我，不知道是那個大官說不能殺。他如果來遲幾分鐘的話，估計我就被槍斃了。文革結束后清算文化大革命惡人，廠長只是被開除黨籍，他殺了那么多人……

請他帶我回鄉，他同意了，但先要去重慶開會。我們坐了火船到重慶的，那個軍官讓我到廣西辦事處去住，等他開完會再回廣西。他開了一個月的會啊，我也在重慶待了一個月。有次我就在重慶街上逛，到了一個廣場，廣場在開大會，幾萬人在聽。我走到臺口那里，見一個女的穿著旗袍在用普通話演講，我問旁邊的人她是誰，那人說這個是宋美齡。我們幾萬人當時就靜靜地聽，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演講的內容，我記得宋美齡還說要長枕（長期）抗戰，等待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