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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名的三首咏蝉诗,三位作者活得真是天差地别

說到詠蟬詩詞, 最經典的一首自然莫過于柳永的《雨霖鈴》:

寒蟬凄切, 對長亭晚。 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 留戀處, 蘭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 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 千里煙波, 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 更哪堪, 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 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 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 更與何人說

“寒蟬凄切”雖然家喻戶曉, 不過“寒蟬”并不是大家最常見最熟悉的那種蟬, 它的個頭要小一些, 詩歌中最多歌詠的不是這一種。

在中國浩瀚的詩海中, 寫蟬的詩, 好的真不多。 說到詠蟬詩, 大多數人想到的第一首基本是駱賓王的《在獄詠蟬》:“西陸蟬聲唱,

南冠客思侵。 不堪玄鬢影, 來對白頭吟。 露重飛難進, 風多響易沉。 無人信高潔, 誰為表予心。 ”

駱賓王與王勃、楊炯、盧照鄰合稱“初唐四杰”, 四人都詩文俱佳, 對于當時綺麗浮艷的詩風大力變革, 昭示著唐詩時代的真正來臨, 人們所說的“聲律風骨兼備”的唐詩, 也從他們開始逐漸定型。 創新向來要面對質疑與嘲諷, 雖然在詩歌史上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 說三道四的也不少, 針對種種非議, 杜甫《戲為六絕句》力挺:“王楊盧駱當時體, 輕薄為文哂未休。 爾曹身與名俱滅, 不廢江河萬古流。 ”

駱賓王是義烏人, 早年落魄, 愛在小商品市場混, 后曾從軍西域, 久戍邊疆沒啥發展。 入蜀后,

在姚州道大總管李義幕府。 唐高宗儀鳳三年, 剛剛升任侍御史的駱賓王被誣入獄, 有冤無處訴, 自然悲憤難平, 在獄中寫下了這首詠蟬詩。

好在第二年唐高宗改元大赦天下, 駱賓王獲釋出獄。 出獄后入裴行儉幕府, 曾出任臨海縣丞, 官當得不爽, 遂棄官赴揚州。

公元684年, 武則天廢中宗自立, 徐敬業在揚州起兵討伐, 駱賓王為之起草了著名的《為徐敬業討武曌檄》, 慷慨激昂地把武則天的老底揭得一干二凈。 武則天真有氣量, 讀后不僅沒生氣, 反而大起愛才之心, 嘆曰:“丞相安得失此人!”

徐敬業很快兵敗, 駱賓王下落不明, 《資治通鑒》說他跟徐敬業同時被殺, 《新唐書》說他逃跑了, 從此不知所終。 此外, 還有說他投江自殺的, 有說他遁入空門的,

總之駱賓王從此消失了。

然后是虞世南的《蟬》:“垂緌飲清露, 流響出疏桐。 居高聲自遠, 非是藉秋風。 ”

虞世南, 歷經陳、隋、唐三朝, 生于亂世卻一生顯赫, “居高聲自遠, 非是藉秋風”句, 是對自己的人生總結, 也是文人慣有的清高。

虞世南與歐陽詢、禇遂良、薛稷合稱初唐“書法四大家”, 他是隋朝舊臣入唐, 而深得唐太宗李世民信任器重, 盛贊其為學綜古今、德行淳備、至孝忠直的“五好大臣”——“世南一人, 有出世之才, 遂兼五絕。 一曰忠讜, 二曰友悌, 三曰博文, 四曰詞藻, 五曰書翰。 ”

歷代文人對虞世南詩也有著極高的評價, 明人許學夷認為正是虞詩開啟了偉大的唐詩之旅, “此唐音之始也”;清人沈德潛也說他這首《蟬》詩, “漸開唐風”。

或許還有一首李商隱的《蟬》:“本以高難飽,

徒勞恨費聲。 五更疏欲斷, 一樹碧無情。 薄宦梗猶泛, 故園蕪已平。 煩君最相警, 我亦舉家清。 ”

李商隱, 好好的一個詩人, 偏偏陷入了朋黨之爭, 兩邊都想討好, 兩邊不落好。

唐末有一件重要的事件“牛李黨爭”, 歷經五朝, 朋黨相爭前后達半個世紀之久。 特別是到了唐文宗朝, 雙方的斗爭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文宗“牛”也搞不定, “李”也擺不平, 常常對人嘆息:“去河北賊易, 去朝中朋黨難。 ”

牛黨的領袖是牛僧孺, 李黨的領袖是李德裕, 王茂元是李黨骨干, 令狐楚父子則是牛黨的得力干將。 李商隱先受恩于令狐楚一家, 令狐楚死后, 他又投奔了王茂元, 還娶了他的女兒。 牛李兩黨勢同水火, 他自然是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身陷黨爭, 一生坷坎, 郁郁不得志, 李商隱的牢騷自然比較大。 他要是知道死后別人對他的評價, 恐怕更會牢騷斷腸, 《舊唐書》說他“俱無持操”, 《新唐書》說他“詭薄無行”。

這三首詩被譽為“詠蟬三絕”, 清人施補華《峴傭說詩》言:“三百篇比興為多, 唐人猶得此意。 同一詠蟬, 虞世南‘居高聲自遠, 非是藉秋風’, 是清華人語;駱賓王‘露重飛難進, 風多響易沉’, 是患難人語;李商隱‘本以高難飽, 徒勞恨費聲’, 是牢騷人語。 比興不同如此。 ”

在唐代三位詩人的筆下, 蟬鳴有著完全不同的感覺, 這當然不是他們看到的蟬有什么不同, 而是三人的生活際遇天差地別:一個高官得坐自鳴得意, 一個獄中待判泣血哀鳴, 一個一生坎坷苦鳴不平。

筆端寫蟬, 唱的其實都是自己的歌。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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