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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山河:南京城里,有两地专埋广东兵

南京城裡 , 有兩處粵軍士兵的墳墓。

第一處是1912年初, 由姚雨平所率建國粵軍第四軍從南京渡江北伐, 在淮北固鎮、宿州、徐州三戰三捷, 為大清的棺材板上釘下最後一枚銅釘後, 將收斂的六十一位陣亡將士遺骸運回南京, 安葬于莫愁湖南岸, 稱為“建國粵軍烈士墓”

按說這是廣東人的驕傲, 實際上民國廣東籍的軍人喜歡自吹“中華民國是我們廣東人打出來”的, 仔細想像, 好像也有一點道理, 不過太不謙虛, 討人嫌。

這幫軍人立功之後, 回到南京持功生傲, 囂張跋扈, 對南京市民態度惡劣。 那年恰好淮河剛發完大水,

皖北來的災民賣兒鬻女。 粵軍軍官相率買女難童當土特產帶回家, 雖經肥佬黃興下令禁止。

但老廣在南京人的眼中卻是相當粗俗, 喚起了他們對五十年前洪楊之亂的慘痛記憶, 因此叫粵軍為“粵匪”, 粵軍袍澤一聽到此稱呼, 立即動手就打, 把南京人打得改稱粵軍為“革命老爺”或“廣東先生”。

“建國粵軍墓”被破壞了兩次。 第一次是南京淪陷後, 日軍砸了墓碑, 破壞墓道, 抗戰勝利後於1947年修復。 第二次破壞得比較徹底一點, 文革時碑刻拖倒, 重磅炸藥炸開鋼筋混凝土的墓堡, 取出排列於堡內四周的五十三塊小碑作為“廢物利用”, 砌牆、鋪路, 砸碎金甕, 骨骸拋撒四野, 墓被夷為平地, 於1979年又重修。

第二個墓叫廣東山莊。

廣東山莊位於南京中央北路張王廟,

門口的牌坊上有四個大字“廣東山莊”。 上首是“中華民國十三年二月”, 下首是“齊燮元”。 這是一塊1924年由時任江蘇督軍齊燮元題寫的牌匾。

齊燮元, 曾經擔任過江蘇督軍、蘇皖贛巡閱使。 抗戰爆發後淪為漢奸。 抗戰勝利後被國民政府作為漢奸逮捕, 1946年在南京被處決。

墓園最深處, 立著一塊三四米高的尖碑, 上書“抗日粵軍烈士墓”七個大字。 整個墓葬呈半圓形狀, “椅背”處碑文為繁體漢字, 大標題是:“先傷後亡, 驚怒吾邦。 無以厚葬, 是為國殤”。

文:“一九三七年, 爆發震憾(撼)中外‘八一三’淞滬抗戰之役。 我粵健兒浴血奮戰, 傷亡甚為慘烈。 傷者多留醫南京城內八府塘後方醫院。 是年十二月十三日, 日寇攻陷南京,

留醫傷者均遭屠殺, 其後由廣東同鄉會率人草草掩埋於山莊內。 西元二〇〇〇年七月, 為弘揚中華民族精神、振奮後人, 經廣東山莊理事會研究, 籌資重建烈士陵園以慰先驅。 抗日粵軍無名烈士永垂不朽。 西元二〇〇〇年十二月重建”。

山莊大門右側, 見到一塊1941年立的小石碑, 上書:“本莊舊址在(南京)城內三牌樓。 於民國三十年(1941年——記者注)被日本渦川部隊徵用, 遂募資購地移建於此。 遷墓理事會中華民國三十年十月日立”。 碑文中還有位理事的名字。 大多難以辨認, 能認出來的為陳兆泰、林義銘、郭興、中央酒家……理事長名叫李長根。

墓葬背景:

抗戰爆發後, 廣東部隊調兩軍四師八旅加一個教導師出省參加“淞滬會戰”, 其中在上海負傷又能撤下來的傷病員運抵南京後,

安排在八府塘後方醫院。

部分傷患治癒後出院, 還剩一二百人繼續治療。 在日機轟炸南京的過程中, 傷患遇難者有五十多人, 由同鄉會義工收屍, 並記下了部隊番號、姓名, 掩埋於之前的三牌樓“廣東山莊”。

一九三九年一月十五日, 陸軍第六六軍在江西信豐縣舉行昭忠大會, 祭奠從淞滬會戰、南京會戰、南昌會戰、南潯線會戰等大小戰鬥中陣亡的將士, 其中當然包括了從南京突圍中陣亡及廣東山莊殉難的傷兵。

據研究南京大屠殺的梁廣生教授介紹說, 在日軍對南京市民展開大屠殺期間, 八府塘醫院遭屠殺的廣東籍傷兵又有近二十人, 與先前被炸死的那五十多人埋在三牌樓的“廣東山莊”。

南京淪陷後, 日軍見該山莊依傍金川河, 有山坡, 有綠化, 有圍牆、祭堂、廂房、走廊, 便霸佔為日軍傷兵醫院。 三牌樓的“廣東山莊”被迫遷到現址。 抗戰勝利後, 粵軍官佐還曾來此祭掃, 並立有“抗日烈士之墓”的碑刻。 “文革”期間, 遇難傷兵的資料被毀。 1997年, 山莊將遇難傷兵的74具遺骨清洗、消毒後, 歸葬在一起, 建成現在的大墓。

倉促中什麼也沒準備, 連廣東米酒都沒帶, 只能點三支煙, 表達一下心意。

今年正月, 我與友人專程到山莊看了看。 墓園正在整修施工中, 亂七八糟的。 大門後那株雪松, 聽說是宋慶齡手植。

我在園子裡看見去年辭世廣州籍陸軍第四軍二六九團參謀劉漢的墳墓, 我和他打了個招呼, 為自己拖延沒來得及採訪他而道歉。

陳重陽:(ID)連陽標統,前媒體人,現居廣州。知名歷史學者;民國軍史專家。華師大口述史協會首席顧問,《國家記憶》影像文獻展策展人。

陳重陽:(ID)連陽標統,前媒體人,現居廣州。知名歷史學者;民國軍史專家。華師大口述史協會首席顧問,《國家記憶》影像文獻展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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