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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带砺:抗战防空兵想与日机死拼到底,可高射炮难以对敌

陳炯文:1917—2017

籍貫:廣東揭西

番號:廣東省防空處高射炮營獨立連, 中央軍校第二十期騎兵科。

階級:防空兵上士

抗戰口述記錄整理:林琳。 編輯配圖:連陽標統

我的家在揭西京溪園鎮, 村名很嚇人, 叫蛇頭村, 但自然風景很漂亮。

1937年, 我和同學一同前往揭陽縣城找我的兄長, 沒想揭陽當時遭遇日軍飛機轟炸, 當我們到揭陽時, 整個縣城被炸得慘不忍睹。 我當時心中十分悲憤, 心想我一定要參軍當兵, 上前線殺敵, 為死去的同胞報仇!

回家沒多久, 同鄉陳和來信說, 廣東部隊要成立高射炮營, 他入伍了。 再過一陣子,

他又寫信說, 說已經晉升為排長, 還告訴我一個好消息, 高射炮營要增設一個連, 因此要招收炮兵, 要求要有一定文化程度。 得知這個消息, 我立刻跟3、4個要好的同學一同前往嘉應州(梅州)興寧報名, 希望能加入高射炮營。

在興寧報名後, 我們接受了簡單的考試, 被錄取後編排入廣東省防空處高射炮營第六連(附注:老人所述番號不確)。

在興寧招收到的新兵, 一共有二十多人。 那時廣州還沒淪陷, 我們被帶往燕塘軍校舊址, 在那裡跟其他新兵匯合一同訓練。 但日軍的飛機經常來轟炸, 於是撤到沙河那邊躲避, 大家就住在簡陋的竹篷裡學習了3個月。


粵軍使用從英國亞姆維克斯兵工廠買的QF 3.7英寸高射炮(廣九線上)


德軍繳獲英軍的QF 3.7英寸高射炮

一開始, 我以為我們將使用的是大炮, 可看到才知道, 原來是直徑4公分的小炮, 聽我們營長介紹, 這些炮是英國製造後運過來的, 既稀少又珍貴。 我們第六連才兩門炮, 1排、2排各一門, 第3排則是彈藥排。 一門炮得12個人分兩組守著, 除了我這名炮手, 也叫發射手外, 還有4個人幫忙搬運。

1938年, 日軍飛機頻頻來襲, 每次警報一拉響, 我們就要入陣地做好發射準備。 瞄準飛機、測量飛機每秒飛行速度、高度, 然後由炮手用望遠鏡觀察, 一旦發現目標, 就能下令發射。

如果情況不危急, 瞄準後不能立即發射, 因為炮彈進口的, 數量少。 為了節省, 我們一般不會發射。 還有一個原因, 是高射炮營是新成立的, 大家都是新手, 我們營長是英國留學生,

叫馮玉祝, 班長則是從空軍調過來的, 對炮的使用還不是很熟悉, 所以我們常常把警報當訓練。 一有敵情大家都進入備戰狀態, 在備戰中熟悉高射炮的操作。

我們雖然有英國製造的高射炮, 可是對比起日軍的飛機轟炸, 這樣的軍事裝備還是難以抵擋。 每當我們瞄準準備射擊時, 飛機又會突然變換高度, 避開我們的攻擊, 然後再低空投擲炸彈。 記得當時日軍是每3架飛機排成一排, 3排飛機共9架輪番來襲, 我們的軍隊雖然在地面做好準備, 可還是難以抗衡, 很多設備都被炸掉了。


粵軍部隊在使用測高儀


德軍繳獲英軍的測高儀

為了保存實力, 我們從廣州撤退到翁源。 當時廣東省政府也已搬到曲江, 很多重要物資都用鐵路運輸到後方。

撤退到粵北的翁源縣後, 因地處戰鬥後方, 暫時不受日軍侵襲, 我們幾個月沒有發射高射炮。

營長要與防空處聯繫, 卻不知它所在的黃竹坳的具體位置, 於是決定派人前去探路, 翁源是客家地區, 語言不通。 班長告訴營長我是客家人, 營長於是讓我去打聽路途。

我在鄉村裡遇到了一位姓鐘的老伯, 他得知我來自揭陽, 而且姓陳後, 就說我們是親人, 他祖籍揭陽, 移民來此, 於是很熱情地給我指路。 當時的我沒曾想到, 後來戰鬥中負傷, 正是鐘伯救了我一命。

那次日軍出動飛機轟炸翁源, 高射炮卻起不了作用, 一炮也沒發, 因為難以瞄準目標。 結果我軍損失嚴重。 當時飛機投下的炸 彈如雨般密集地落在我們四周,

每枚炸彈落下時, 會都將泥沙地炸開一個大坑, 原本地上的砂石受衝擊向著四周飛射。 不巧的是, 正好一枚炸 彈落在我的不遠處, 巨大的爆破力將一塊大石頭掀了起來, 正好砸在我的右後腰上, 使我動彈不得。

幸好戰友將我送到距離最近的鐘伯家, 及時替我進行治療, 才得以康復。 鐘伯用草藥幫我包紮傷口, 一直治了一個多月才治好。

受傷後, 我負責的那門炮在那場戰鬥中被炸毀了。 更悲痛的是和我一同駐守的一位戰友, 在負責裝彈時也被擊中, 不幸犧牲了。

這次敗仗讓我們很沮喪。 原本大家都是想與敵人死拼到底, 可是卻發現在武器上雙方根本難以對等。

年末, 陳和來看我, 幾個同鄉在商量當下的戰爭局勢, 大家都覺得打了敗仗很沮喪。不久我就給上級打報告,說要回家讀書,得到允許後我就返回揭西了。1943年,我又考上中央軍校校本部騎兵科二十期,畢業的時候,抗戰勝利了。

背景附注:

陳濟棠主粵時於1935年之間成立了廣州防空委員會,委員會任務是統管廣州市區地面防空所有事務。當時廣東軍事當局草擬建立高射炮一個大隊,轄五個中隊,其中高射炮三隊,照空燈測音機一隊,高射機關槍一隊。

上校大隊長由高漢宗(此公黃埔陸軍小學六期生,資歷深厚)充任。中隊長少校以下各級軍官,由防空委員會和廣東憲兵司令部在部隊挑選委派,士兵均由廣東憲兵部隊選擇素質優秀者抽調編成。其中班長級均受過軍士訓練或士官深造班兩級訓練,列兵受4-6月新兵教育。

編成後,大隊部與高射炮三個中隊駐在燕塘廣東軍校內,照測隊與機關槍隊駐在沙河兵棚。

高射機關槍,是由石井兵工廠生產配發。高射炮及照測器材,則向外國購買。


粵軍部隊在訓練使用聽音儀,預測敵機。

約1933年,陳濟棠派人前往歐洲各國考察軍事,從英國亞姆維克斯兵工廠買十二門高射炮。每門炮均配有拖引車,分給每中隊四門。每中隊配預知機、測高機、發電機各一部。

照測器材,向奧地利國家兵工廠購買,配有裝載車輛、聽音儀器、發電機及預備補充鏡面等。照空燈結構精良,每燈有方向、高低、聽音儀器,各人分別操作,由電流傳達。聽音儀器最為主要,因夜間對空作戰,未發現敵機前,不能開燈,全靠聽音儀器跟蹤測出飛機動向,使飛機投入照測儀器指示中心,傳達燈手開燈照射,供高射炮照光束瞄準發炮射擊。

這批防空武器,是廣東獨先購置,亦是當時全國最先進的裝備,比中央防空部隊的武器更好。

1936年陳濟棠下野,餘漢謀接任第四路軍總司令,廣州防空委員會改組為廣州防空處,空軍少將陳海華任處長所屬防空部隊照原有機構,在原地整訓。

“77事變”後,華南地區受到日軍飛機頻頻侵擾,廣州防空處奉令加強備戰,並增加保衛廣九鐵路的石龍鐵橋和石灘鐵橋的防空任務。任務由高射機關槍營(下轄兩連)承擔,一個連駐石龍鐵橋,一連駐石灘鐵橋。因火力薄弱,防空處再請准增編一個高射炮獨立連,配四公分口徑高射炮四門,這個獨立連便是陳炯文老兵所在的連。(連陽標統)

本文作者林琳,為汕頭特區青年報總編

大家都覺得打了敗仗很沮喪。不久我就給上級打報告,說要回家讀書,得到允許後我就返回揭西了。1943年,我又考上中央軍校校本部騎兵科二十期,畢業的時候,抗戰勝利了。

背景附注:

陳濟棠主粵時於1935年之間成立了廣州防空委員會,委員會任務是統管廣州市區地面防空所有事務。當時廣東軍事當局草擬建立高射炮一個大隊,轄五個中隊,其中高射炮三隊,照空燈測音機一隊,高射機關槍一隊。

上校大隊長由高漢宗(此公黃埔陸軍小學六期生,資歷深厚)充任。中隊長少校以下各級軍官,由防空委員會和廣東憲兵司令部在部隊挑選委派,士兵均由廣東憲兵部隊選擇素質優秀者抽調編成。其中班長級均受過軍士訓練或士官深造班兩級訓練,列兵受4-6月新兵教育。

編成後,大隊部與高射炮三個中隊駐在燕塘廣東軍校內,照測隊與機關槍隊駐在沙河兵棚。

高射機關槍,是由石井兵工廠生產配發。高射炮及照測器材,則向外國購買。


粵軍部隊在訓練使用聽音儀,預測敵機。

約1933年,陳濟棠派人前往歐洲各國考察軍事,從英國亞姆維克斯兵工廠買十二門高射炮。每門炮均配有拖引車,分給每中隊四門。每中隊配預知機、測高機、發電機各一部。

照測器材,向奧地利國家兵工廠購買,配有裝載車輛、聽音儀器、發電機及預備補充鏡面等。照空燈結構精良,每燈有方向、高低、聽音儀器,各人分別操作,由電流傳達。聽音儀器最為主要,因夜間對空作戰,未發現敵機前,不能開燈,全靠聽音儀器跟蹤測出飛機動向,使飛機投入照測儀器指示中心,傳達燈手開燈照射,供高射炮照光束瞄準發炮射擊。

這批防空武器,是廣東獨先購置,亦是當時全國最先進的裝備,比中央防空部隊的武器更好。

1936年陳濟棠下野,餘漢謀接任第四路軍總司令,廣州防空委員會改組為廣州防空處,空軍少將陳海華任處長所屬防空部隊照原有機構,在原地整訓。

“77事變”後,華南地區受到日軍飛機頻頻侵擾,廣州防空處奉令加強備戰,並增加保衛廣九鐵路的石龍鐵橋和石灘鐵橋的防空任務。任務由高射機關槍營(下轄兩連)承擔,一個連駐石龍鐵橋,一連駐石灘鐵橋。因火力薄弱,防空處再請准增編一個高射炮獨立連,配四公分口徑高射炮四門,這個獨立連便是陳炯文老兵所在的連。(連陽標統)

本文作者林琳,為汕頭特區青年報總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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