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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礦區:他們正在被遺忘 圖片故事

記者/蒲曉旭

編輯/李顯峰 宋建華

廣袤的中國大地上, 一批批城市因礦而興, 又因礦而衰。 礦藏被采空, 大地開裂, 房屋塌陷;礦渣堆成山, 井水被污染, 林木枯萎;曾經青壯年人雲集的礦區, 如今只剩老人留守。

城市因過度依賴資源, 在資源枯竭後深陷困境。 枯竭後的礦區暴露出的環境惡化、經濟衰退、貧困人口增多等問題, 被人們稱為“資源的詛咒”。

2008年起, 國家分三批把69個城市(縣、區)列為資源枯竭型城市, 支持它們轉型發展探索新路。 今年4月, 由過去的國土資源部等多部門整合組建的自然資源部正式掛牌,

“大國土”時代的開啟, 將資源的開發與保護升級到了一個全新的層面。

北青深一度記者歷時3個月, 走訪湖北鐘祥等4座資源枯竭城市, 深入觀察並記錄下礦區興衰對當地群眾命運及生活的影響, 以及當地正在經歷的變革與轉型。

這是一組資源枯竭型城市礦區居民的生活影像。

他們居於礦區老屋, 雨水從四樓滴灌到一樓;他們居於採空區, 守著每天賣一包煙一瓶酒的店鋪維持生計;他們本已搬遷, 又因無處謀生重回採空區。

他們最怕被遺忘, 既進不了礦區外日新月異的現代都市, 也回不到礦區曾經的輝煌與榮光。

“中原磷都”湖北鐘祥

本組圖片均攝於2017年12月

湖北鐘祥磷礦鎮劉沖社區保留著大量上世紀70年代的老屋。

這裡本是一片山林, 50年代隨著劉沖磷礦的開採, 這裡被建成家屬生活區及辦公區。 因為資源枯竭, 劉沖礦於2003年破產, 劉沖社區卻一直保留了下來。

除了連排的老式磚房, 劉沖社區裡還有大量80年代的老式單元樓。 因為陳舊, 樓體已被雨水浸出大面積的水漬。 當地住戶表示, 因為很多房屋既沒人住, 也無人修繕, 雨水能從屋頂一直漏到一樓。 有些單元房售價僅為數千元, 還不一定有人買。

有商家進劉沖社區搞推銷宣講, 吸引社區百十來號老人。 這是社區難得的熱鬧場面。 劉沖礦鼎盛時, 這裡生活著職工和家屬上萬人。 到2003年破產時, 社區僅剩1600人。 隨著時間推移, 社區人數越來越少, 現僅剩400人常住, 大部分為老人和幼童。

原劉沖礦退休職工張益恒飯後在廁所裡洗鍋。

自從劉沖礦破產後, 劉沖社區便沒了物業, 她家廚房的下水管道被堵死也無法疏通, 餐廚洗刷只能在廁所解決。

86歲的張金選坐在自家門口, 他是劉沖礦的首批工人, 一直住在劉沖社區, 靠退休金生活。 他背後的牆上, 有一條明顯的水跡線, 牆底已滋生苔蘚。 當地多位群眾介紹, 因為地勢低窪, 這裡常被洪水淹沒, 水位甚至沒過窗戶。

72歲的張海霞拄著雙拐走在劉沖社區。 張海霞是劉沖礦職工家屬, 十多年前的一次車禍, 讓她摘掉了一節脊柱, 只能靠雙拐出行。 除了丈夫的退休金, 她的生活來源還包括低保和養老保險。 劉沖社區現在的居住者, 有很多是像張海霞一樣身體不便的老人。

69歲的原劉沖礦職工但前勝站在自家位於劉沖社區的院子裡。 劉沖礦破產時, 共3087名職工參加了企業改制, 但前勝是其中之一。 他拿到了一筆5031元的一次性安置費, 從此與單位解除了勞動關係。 如今他常住在鐘祥, 但也時常返回劉沖社區小住。

78歲的原劉沖礦職工殷繩武正在劉沖社區居所外的空地上種菜。 他受過工傷, 腰部被石頭砸斷, 右小腿粉碎性骨折。 他坐在小凳上, 在樓前種豌豆和蠶豆, 以此鍛煉防止癱瘓。

75歲的原劉沖礦職工家屬邵貴鳳, 提著一袋別人送的蔬菜走在社區裡。 因腿腳不便, 常人5分鐘的步程, 她要用半小時。 邵貴鳳與年過八旬、已經中風的老伴在劉沖社區相依為命。 她有4個兒子, 全都在外地打工。 在劉沖社區,

空巢現象普遍。

劉沖社區住戶陳愛蓮及丈夫邱吉安正在劈柴, 一次要劈夠半年用的。 這些柴火是從附近山上砍來的, 以節省燃氣費用, 他們的生活主要依靠全家3人每月800元的低保。 劉沖社區很多住戶經濟拮据, 整個社區共有2017人享受低保。

兩名劉沖社區的居民乘私人麵包車從磷礦鎮買菜歸來。 社區距鎮上有5公里車程, 僅在每天上午7至10時有3輛私人麵包車在兩地不定時往返, 過時只能包車解決交通問題。 因為出行不便, 加之天氣預報大雪將至, 他們一下買了幾大口袋的菜。

一位劉沖社區的老人靠著牆根打發無聊的下午, 這是社區最常見的一幕。 年輕人都在礦企破產後盡數離開, 只剩下一些老人在此度日。

幾位社區住戶在劉沖社區的屋外打牌。 這是劉沖社區另一常見的消磨時間的方式。在她們身後是破敗、老舊的房屋。

2017年12月,幾位劉沖社區的住戶為即將參加的聖誕活動演出排練節目。不少居民坦言,她們以此尋求精神寄託。

幾位社區住戶在鍛煉,在他們身後是已關停的小賣部鐵皮房。劉沖礦破產前,社區裡至少有十幾家這樣的小賣部。後來社區漸漸沒了人氣,這些小賣部也陸續關閉。

劉代富在劉沖社區開著唯一一間超市,每天流水只有200元,相當於十多年前的十分之一。超市銷量唯一增長的物品是冥幣。有社區住戶感慨,再過幾年超市不開了,連買瓶醬油都得往鎮上跑。

原劉沖礦職工張忠發坐在已無生意的小網吧裡。幾年前,他買了不到10台電腦,在社區開了家小網吧,起初生意還算紅火。但從2016年起,隨著社區人口不斷外遷和智慧手機的普及,小網吧已幾乎沒了生意。

傍晚,張忠發在社區廣場前調試音響,為每天例行的一小時廣場舞做準備。這是社區居民自發組織的活動,張忠發出音響、電燈設備,又從自家牽了電線。跳舞者每人每年補給他15元電費。

借助一枚節能燈的光亮,劉沖社區的住戶們在空地上跳起了廣場舞。三年多前,社區住戶自發組織了這項活動。對劉沖社區來說,這已是難得的熱鬧時刻。

晚7點,廣場舞散去,劉沖社區陷入一片沉寂。成棟的樓房裡,只有幾家亮著燈。在很多居民看來,這裡已是一個既難外出,也無外人進入的“死地方”。

“青銅古都”湖北大冶

除特殊說明外,本組圖片均攝於2018年1月

湖北大冶金山店鎮新樓村原張敬簡鐵礦礦坑。礦坑處原是座高出地面約20米的山頭。據當地村民介紹,張敬簡鐵礦於上世紀70年代建礦,起初為露天開採,90年代轉入地下開採。多年開採,礦坑周圍已成塌陷區。

一位金山店鎮新樓村的村民走在張敬簡鐵礦礦坑邊的路面上。村民介紹,此處本是一塊平整的水泥路,因為採礦導致的地面塌陷,道路逐漸向右側的礦坑傾斜、破裂。

大冶新樓村8組村民張福龍家中的房屋大面積開裂,最寬處可容納一根手指。張福龍表示,他家的裂縫發生於2013年4月,後當地政府讓其搬出另找房屋租住,並每年補貼2160元。如今該房已無人居住。新樓村緊鄰張敬簡鐵礦,很多村民的房屋都在2012年前後出現裂縫。

因為家中房屋開裂,張福龍的妻子柯耀如在大冶市區的一套租來的單元房照看兩個孫女。這套房由張福龍的兒子每年花3000多元租住,供全家生活。張福龍在今年1月表示,他也多次反映過所獲補貼與租金間存在差距,但被告知礦企也沒錢,房子的事便陷入僵局。

大冶新樓村一位小女孩在院子裡玩耍,地上是水泥院壩裂出的長長縫隙。

新樓村搬遷後的部分房屋廢墟。相較新樓村8組,7組距鐵礦更近,房屋損壞也更嚴重。村民介紹,幾年前經當地政府、礦企和村民多方協商,對7組部分村民進行了搬遷。

位於大冶金湖街道趙保村的原紅衛鐵礦露天采坑。采坑本是一座山頭,後被挖至深約七、八十米,直徑三、四百米的大坑,坑中有積水。露天開採結束後,鐵礦轉入地下開採。據當地村民介紹,近些年坑邊的馬路不斷向礦坑一側滑坡,隔幾年就要修一次。

在原紅衛鐵礦與緊鄰的趙保村上羅灣過渡地帶,立有一塊石碑,提醒前方為塌陷區,禁止人畜通行。

上羅灣村民彭友芝不斷壓著自家水井,卻始終沒有出水。從2002年起,上羅灣村民陸續發現水井不再出水,全村僅剩兩口井能出水。村裡曾有一直徑為4米的藕塘突發塌陷,一塘水半小時內全部漏幹,村民們懷疑,這都與採礦有關。2014年村裡終於通了自來水。然而因周圍幾個村子拖欠水費,上羅灣村民又常常被停水。

2018年2月,湖北大冶市,住在女兒家的上羅灣村民羅克玉及其老伴。因位於上羅灣的房屋裂縫,加之無法忍受礦企的噪音等,羅克玉夫婦三、四年前搬到了城裡的女兒家生活。

因上羅灣不再宜居,村民們陸續搬離了這裡,村裡變得冷冷清清。環境蕭條,人口流失,是資源枯竭型城市礦區的普遍景象。

這是劉沖社區另一常見的消磨時間的方式。在她們身後是破敗、老舊的房屋。

2017年12月,幾位劉沖社區的住戶為即將參加的聖誕活動演出排練節目。不少居民坦言,她們以此尋求精神寄託。

幾位社區住戶在鍛煉,在他們身後是已關停的小賣部鐵皮房。劉沖礦破產前,社區裡至少有十幾家這樣的小賣部。後來社區漸漸沒了人氣,這些小賣部也陸續關閉。

劉代富在劉沖社區開著唯一一間超市,每天流水只有200元,相當於十多年前的十分之一。超市銷量唯一增長的物品是冥幣。有社區住戶感慨,再過幾年超市不開了,連買瓶醬油都得往鎮上跑。

原劉沖礦職工張忠發坐在已無生意的小網吧裡。幾年前,他買了不到10台電腦,在社區開了家小網吧,起初生意還算紅火。但從2016年起,隨著社區人口不斷外遷和智慧手機的普及,小網吧已幾乎沒了生意。

傍晚,張忠發在社區廣場前調試音響,為每天例行的一小時廣場舞做準備。這是社區居民自發組織的活動,張忠發出音響、電燈設備,又從自家牽了電線。跳舞者每人每年補給他15元電費。

借助一枚節能燈的光亮,劉沖社區的住戶們在空地上跳起了廣場舞。三年多前,社區住戶自發組織了這項活動。對劉沖社區來說,這已是難得的熱鬧時刻。

晚7點,廣場舞散去,劉沖社區陷入一片沉寂。成棟的樓房裡,只有幾家亮著燈。在很多居民看來,這裡已是一個既難外出,也無外人進入的“死地方”。

“青銅古都”湖北大冶

除特殊說明外,本組圖片均攝於2018年1月

湖北大冶金山店鎮新樓村原張敬簡鐵礦礦坑。礦坑處原是座高出地面約20米的山頭。據當地村民介紹,張敬簡鐵礦於上世紀70年代建礦,起初為露天開採,90年代轉入地下開採。多年開採,礦坑周圍已成塌陷區。

一位金山店鎮新樓村的村民走在張敬簡鐵礦礦坑邊的路面上。村民介紹,此處本是一塊平整的水泥路,因為採礦導致的地面塌陷,道路逐漸向右側的礦坑傾斜、破裂。

大冶新樓村8組村民張福龍家中的房屋大面積開裂,最寬處可容納一根手指。張福龍表示,他家的裂縫發生於2013年4月,後當地政府讓其搬出另找房屋租住,並每年補貼2160元。如今該房已無人居住。新樓村緊鄰張敬簡鐵礦,很多村民的房屋都在2012年前後出現裂縫。

因為家中房屋開裂,張福龍的妻子柯耀如在大冶市區的一套租來的單元房照看兩個孫女。這套房由張福龍的兒子每年花3000多元租住,供全家生活。張福龍在今年1月表示,他也多次反映過所獲補貼與租金間存在差距,但被告知礦企也沒錢,房子的事便陷入僵局。

大冶新樓村一位小女孩在院子裡玩耍,地上是水泥院壩裂出的長長縫隙。

新樓村搬遷後的部分房屋廢墟。相較新樓村8組,7組距鐵礦更近,房屋損壞也更嚴重。村民介紹,幾年前經當地政府、礦企和村民多方協商,對7組部分村民進行了搬遷。

位於大冶金湖街道趙保村的原紅衛鐵礦露天采坑。采坑本是一座山頭,後被挖至深約七、八十米,直徑三、四百米的大坑,坑中有積水。露天開採結束後,鐵礦轉入地下開採。據當地村民介紹,近些年坑邊的馬路不斷向礦坑一側滑坡,隔幾年就要修一次。

在原紅衛鐵礦與緊鄰的趙保村上羅灣過渡地帶,立有一塊石碑,提醒前方為塌陷區,禁止人畜通行。

上羅灣村民彭友芝不斷壓著自家水井,卻始終沒有出水。從2002年起,上羅灣村民陸續發現水井不再出水,全村僅剩兩口井能出水。村裡曾有一直徑為4米的藕塘突發塌陷,一塘水半小時內全部漏幹,村民們懷疑,這都與採礦有關。2014年村裡終於通了自來水。然而因周圍幾個村子拖欠水費,上羅灣村民又常常被停水。

2018年2月,湖北大冶市,住在女兒家的上羅灣村民羅克玉及其老伴。因位於上羅灣的房屋裂縫,加之無法忍受礦企的噪音等,羅克玉夫婦三、四年前搬到了城裡的女兒家生活。

因上羅灣不再宜居,村民們陸續搬離了這裡,村裡變得冷冷清清。環境蕭條,人口流失,是資源枯竭型城市礦區的普遍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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