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鳶尾花

我家是最後一個搬離老宅的， 主要因為父親早逝， 村幹部欺負我們。 別人家有幾個男孩， 就給幾處可以蓋三間房子的宅基地。 我家弟兄倆， 只給能蓋一間半房子的牛棚舊址。 母親據理力爭， 堅持不搬離老宅。

老宅離東邊的村莊有好幾百米， 西邊就是大片的墳地， 四周被莊稼地包圍， 像一個孤島， 更像一個生命之舟。 一條羊場小道通向村裡， 好似生命的棧道， 外人是極少走的。 在進入小道的路邊生長著一株鳶尾花， 媽媽叫它蝴蝶花。 冰雪消融， 春回大地， 鳶尾花怒放的時節， 像一隻立於荷尖的藍蜻蜓， 又像一隻覓食花叢的紫蝴蝶。

豔而不媚， 卓爾不群， 迎風搖曳， 起舞翩然， 紫氣騰騰， 散發吉祥。 每次路過， 我總要多看上幾眼。 鳶尾花啊， 在陰森恐怖的夜晚， 給我奮然前行的膽氣；在彩霞滿天的清晨， 給我蘊育著新的希望。 在無助時， 給我心靈的撫慰；在迷茫時， 給我指引回家的方向。

後來， 在母親的努力下， 鎮領導特批了一處宅基地。 是冥冥之中上蒼的安排， 那株鳶尾花來到了我家的大門前。 那正是：朱門輕啟旭日升， 鳶尾花香綻芳容。 情深深處意朦朧， 階前護花誓永恆。 然而， 在鳶尾花盛開的那個烈日炎炎的中午， 哥哥離開了家。 我從鎮中學考試回來， 追到路口， 扶起哭暈倒地母親。 猛然發現那株鳶尾花被前來道賀的賓客踩踏得面目全非。

鼻血滴下染紅了胸襟， 描畫出一朵美麗的鳶尾花。 這麼多年， 遊走在廣袤的蘇北大地上， 再也沒有見過像那一株帶有生命靈動的鳶尾花。 這本是， 此花只應天上有， 卻為我輩下凡塵。

沒有石榴的火紅， 沒有桃李的芬芳， 沒有玉蘭的嬌怯， 沒有牡丹的張揚。 你根植大地， 無懼風霜；你不畏旱澇， 頑強生長。 你如虹如霓， 妝點著大地；你如夢如幻， 散發著幽香。

你就是你， 我的鳶尾花。

你永遠開在我的生命裡。

（母親三周年祭）